事发突然,谁也没料到看上去已然被文故知吓破了胆的兆隐在瞬息之间选择了再次反抗,只不过这次不是对文故知三人,而是针对他自己。
趁着文故知回身递还那两个瓷瓶的功夫,兆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左手竟是生生挣脱了捆在椅子上的粗麻绳,任由手腕被勒的血肉模糊白骨外露也浑然不觉,伸手夺过审讯台上离他最近的小刀就要捅进心窝里。
几乎与他同时而动,俞蕴的身影从文故知眼前一闪而过,还是慢了一步没能打落他的刀,她飞身冲向时刀尖已经刺穿兆隐穿着的粗布衣服,看着那逐渐晕开的一点红,俞蕴不假思索的伸手,以毫无防备的空手紧紧握住了即将刺入兆隐心脏的刀锋。
“俞蕴!”文故知在身后吼道。
在刺穿兆隐心脏结束他短暂的生命之前,那柄削肉刮骨的锋利刑刀被俞蕴稳稳地攥在手里。
此举完全出乎兆隐的预料。他神色茫然的下意识向侧边使力争夺想要把刀从俞蕴掌心抽离,但她本就是夺刀,刀柄上有原先兆隐下的的力气,此时刀锋一转,反而会将她掌心割的更深。
俞蕴根本不管这些,兆隐想要抽离,她就下了十足的力气把刀锋握的更紧,直到兆隐如何努力再也无法将刀调动分毫,他才平静下来,瞳孔里映照出俞蕴的身影。
眼前的女子手握足以斩断手掌的尖刀,神色却不见一分痛苦。凌厉的远山眉上挑的狐狸眼,她本应是锐利明艳的长相,气质却阴郁沉静。怒火冲上眉梢,她看上去生气极了,咬牙抿着唇,黑眸中燃着光亮。
兆隐不明白她的动机,看不懂她的表情,却真切的听见她的声音。
“急什么,事情没办完之前你这条命给我留好了!”
兆隐盯着俞蕴的眼神愣了愣,流露出犹豫和权衡的神色,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在文故知大步冲向俞蕴的前一刻,他咬舌,将喷涌而出的血液全部喷在身前,沾满了俞蕴握着刀的手心。
锥心的疼痛传来,兆隐浑身颤抖冷汗直流,强打精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前的俞蕴就被文故知扯开护到身后,同时到达眼前的还有刘郴,怕兆隐再耍阴招,他挥拳就上。
兆隐脸上受了刘郴结结实实的一拳,昏死过去,直到现在被绑在刑架上一桶冷水浇透,他转醒的第一件事就是眼神找寻俞蕴的身影。
俞蕴就站在不远处神色复杂的盯着兆隐,她手上包着她来时穿的披风。
她此刻非常烦闷,却不是因为受伤。
她方才受了一刀本就已是无妄之灾,幸好反应迅速,被文故知拉开后便立刻顺势回身解了披风将手臂紧紧裹住,紧接着从腰间小袋取了金疮药就整瓶倾倒下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速度快到连紧贴在身侧的文故知都没能第一时间见到她掌心的伤口,只看到与鲜血混合在一处的白色药粉将她掌心全部覆盖。
文故知亲身体验过俞蕴金疮药的疗效,知道大概是无碍,但仍然忧心她的伤势。
见她没有提出要帮忙的意思自己又不好上手,只能焦躁的一双眼睛盯着俞蕴慢条斯理的用披风把手掌整个包裹起来,鲜血药粉混合着掩盖在布料之下,俞蕴神色和缓,甚至带着几分释然与得意,仿佛她夺下了兆隐的刀便完成了任务,至于她自己付出的代价都可以忽略不计。
血色丝丝缕缕晕出。
“刘副将,方才刀尖捅入寸许,争执之中我拿不准分寸,劳烦你确认一下他的伤势,不要伤及性命”俞蕴那边收拾好了自己的伤手,见披风绕着手臂鼓起一个大包,她尝试着活动了手臂觉得实在碍事,长剑出鞘把披风自中间割断,用割下的布条重新包裹成一层轻便的防护这才满意。
她自然的向刘郴发出号令,语毕才察觉不妥,方才一时忙忘了,人家正头上司还在这呢。
她瞧着身边的文故知,对方手里还拿着刺伤她的刑刀,脸色阴沉,一会低头看刀,一会回头看昏迷的兆隐,最后抬头看俞蕴时正好与她温和的笑意撞在一起。
“嗯”文故知回过神来,随意把刀扔在一边走上前询问她的情况“怎么样,伤口严重你就先回去,这边不用担心,等审完他我让刘郴把记录送你院里去”,说话间,他狠戾的撇了兆隐一眼。
俞蕴哪敢离开,先不提本就是她要求重审兆隐,单说屋子里这文故知刘郴二位煞神,若是她不在,兆隐能不能撑到招供还未可知。
她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保住兆隐的命不过是因为他身上迷雾重重必有疑窦,没把所有线索挖掘干净她誓不罢休。
突然传来两声沙哑的咳喘打断了他二人的谈话,刘郴一桶冷水浇醒了兆隐,他咳嗽着勉强睁开双眼。
刺目的烛火令昏迷复醒的他看不清身前三人的神色,恍惚中只有俞蕴螺青色衣袍上铜金色绣纹夺目生辉,依附在她肩头的青鸟仿佛展翅而出,伴着清脆鸣叫尖锐的鸟喙直冲兆隐而来,将他吓得心脏震如擂鼓久久不能平息。
急促的咳嗽后,他拔高了音量,再次喊出那句话。
“世子有一密友,此次下船是为了寻他。”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俞蕴眼神瞬间一亮,再顾不得和文故知来回推脱,她挂出一副温和的笑意主动去用伤手轻拍文故知的手臂以感谢他的关心,随后便自顾自向着审讯架走去。
留在身后的文故知微侧头目光扫过手臂,那里还沾着俞蕴手掌留下的一点红痕,他盯着那处红痕顿了顿,也跟上她的脚步向着兆隐走去,行走之间靴子碰到什么硬物。
那把染血的刑刀被文故知一脚踢开,滚去审讯室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