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文故知刚做了禁军统领时,第一份俸禄发下来是沉甸甸的一袋碎银子。
文故知没按照前辈教的用银子买行头买礼物走动关系,而是第一时间去找了个不错的铁匠,按照他自己的图纸,做了两把他认为很不错的刀。
双刀形制相同,配着两个寒铁精雕的刀鞘,一左一右挂在文故知腰间,陪伴他率领禁军将士日夜行走在皇家大内间。
可以说除了跟他从一个战场一个营杀出来的副将刘郴,最贴近文故知生活的就是这副双刀。
而此刻大牢审讯室内,两把精铁长刀分作两处,左刀笔直的插在审讯室后墙上,隔着一身鹅黄的侍女几寸位置,擦着灰衣小厮耳边而过立在墙体中,从刀尖没入砖墙的尺寸可见掷出的力道之大。
右刀则握在俞蕴手中。
她端详着刀鞘上复古精细的花纹,又颠了颠手感,准备掷出第二刀。
“我还以为要花上许多功夫,没想到你二人倒是很识大体。”俞蕴说着,脚步轻巧的在银杏身边转了一圈,文故知的刀在她手掌间也显得轻巧灵动。
刀身一转,银光刺痛女使的眼睛,她下意识闭上眼,又立刻强撑着睁开,伪装着镇定把身躯努力挺直,逼着自己抬着头回望俞蕴,想从俞蕴的表情中猜测她的动向。
可惜俞蕴静如深潭的黑眸里什么情绪都没有。睫毛一闪一闪之间,银杏在这个淡雅稳重的女子身上感受到比先前审讯他们的禁军统领更危险的气息。
这种危险并非行伍之人的杀伐气,而是某种渗入骨髓的冷漠,带给银杏一种自心底翻上来的具有差异性的危险。
这种危险的气息带来的恐惧在俞蕴一刀掷出横穿他们二人钉入墙壁后达到顶峰。
那还是文故知刚审完家丁的时候。
刘郴被俞蕴叫进来进来带走三人时,银杏身旁一直低头佝偻着背沉默不语的兆隐有了动作。
眼看着他们仨人获释离去自己还被扣押在这片监牢里,他感到害怕一般从银杏旁边抽身,一只手攥住了先前回文故知话的那个家丁的袖子,想要祈求对方将他一起带走。
获释的家丁走得急,猝不及防被兆隐这么一拽身子偏的脚步趔趄了一下,他起初魂不守舍的还以为是文故知又要问话,回身过来就卑躬屈膝的要下跪,一见到是兆隐,家丁火从心起将这一日夜的怒气全牵连到他头上,拂开他的手攥住他衣襟就把他提到自己眼前来。
家丁表情凶狠的从嘴里蹦出几个脏字,随后左右看无人在意,贴近兆隐脸前咬牙切齿的低声骂道。
“小崽子别恶心我,你爷爷我不吃你那一套。有这花花肠子留着给咱家世子吧,前提是你还有命出去”
说罢,他一松手把兆隐推出去。失去了支撑的兆隐一连后退几步都没能稳住身形,跌倒在身后赶上来的银杏怀里。银杏护着他,小姑娘一双圆圆的杏眼不服输的死死瞪着居高临下的三个大汉。
“还有银杏妹子,你听听大哥的话,少跟他接触吧,别再染上什么疯病咯”
家丁那边这一闹给他怒气兴许是消解了不少,恶语出口甚至从他眉眼神色里瞧出几分讽刺的得意,连同他那两个兄弟,表情里尽是对兆隐的鄙夷,为首那人对银杏的态度稍好些,语气和缓了不少。说完话就啧啧砸吧着嘴跟在刘郴身后继续往外走。
他们三人对兆隐的态度都被门口的俞蕴尽收眼底,临到门外,那家丁见了俞蕴又换一副陪笑的脸,见俞蕴盯着兆隐看,他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犹豫了几番,还是那个先前说话的家丁走出来,攀在俞蕴旁边耳语了几句什么。
说完便不住的点头呵腰退出门去了。
也就在这时,俞蕴问文故知借了他那两把刀。
“文大人,我平时在院里训练,闲暇之时最喜好研究兵器,昨日一见便觉得你这双刀结构实在精妙,可否借我一观?”
俞蕴说话时候对着文故知露出了个温和的笑容,文故知从不离身的双刀几乎立刻就解下来放到了俞蕴手中。
他在俞蕴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看见了他熟悉的神色,那是俞蕴在御船上强攻风眼时候回望他的那一眼,里面有笃定、兴奋还夹杂着其他的一点什么,上一次俞蕴凭借这一个眼神说服文故知配合她捉住了器灵团花鎏金杯,这一次,文故知很期待俞蕴能带给他什么意外之喜。
俞蕴这次也没有让他失望,她接刀,出鞘,单手掷出。
造就了现在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