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张嘴示意她,俞蕴也跟他张张嘴,眼看着是完全跟不上思路,文故知颇为疑惑的啧了一声。
“这是万春香”
眼看着俞蕴还是不理解,文故知这下是明白她真不懂,无奈的轻笑一声,为她解释起来。
万春香是现下最流行的暖香,核心几味香料浓郁,引人留意,经久不散,加上原料难寻,市价很高,用来熏衣服,布料时香味馥郁,在京城贵女圈子里十分流行。
而文人读书,为能凝神到书本,要摒弃环境纷扰,常用清凉爽快的香料。
万春香对于读书人来说太过于浓重,注意力容易被分散。
乔世子才子之名响彻京都,又是男子,读书写字的卧房点着这许多万春香实在是透着怪异。
经他几句讲解,俞蕴点点头,又指出同屋几处燃着红点的位置。
从东到西,数下来足有七八座香薰炉,内里燃着的都是同样的香。
他们二人靠近其中一座都被熏得直皱眉头,乔世子一人在屋内饮食休息,又门窗紧闭。
如何能忍受这浓的无法呼吸的暖香。
二人对视一眼,必有蹊跷。
吴管事不知何时带着两盏烛台出现在门外,看他二人站在一处密语,很有礼貌地先在门后敲了敲门框,得到应答才进到屋里。
有了烛台,文故知终于彻底从弯腰的状态解放,他松开俞蕴的披风走去床那边,那披风一角可怜的垂坠下来,被他攥得皱巴巴的。
俞蕴则去反方向检查乔世子的书桌。
乔世子的书桌布置的相当雅致,金丝楠木的书案摆在软榻上,案两端的翘头上雕着二龙戏珠。
案上一侧是笔筒笔架,一侧对着书卷,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尤其是那块白玉镇纸,浑然天成无雕饰,在幽幽烛火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烛火不够亮,站着只能看到其上各物件的轮廓,案上最中心那张纸上有字,俞蕴想要弯腰去查看却碍于披风形制宽大,光线昏暗加之环境不熟悉,她担心扫落东西。
俞蕴那边正犯难,身后突然响起吴管事的声音,闻言她警惕转身,见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此刻站在她身后几步的地方仍然止不住的咳嗽着,友善的向她伸出手。
“俞司卿,披风碍事的话可由老奴暂为保管”
面对老人适时的善意,俞蕴垂眼思考片刻,随后莞尔,唇角露出个笑容来,眼中尖锐的精明一闪而过,她并不推辞,解开披风温柔的递给吴管事,说那便有劳您了。
吴管事也是笑着的,他低头应是,把披风接过去就又自觉退回到门外。
俞蕴的眼神在吴管事背影上停留片刻,直到老人的身影被房门完全遮住,收敛了笑意,她转回来查看书案上那张纸的内容。
纸张上字体宽大,似乎是写坏了字做了涂改,字压字模糊不清,辨认不出内容。
即便如此,仍然能看见秀逸潇洒的笔锋,走笔之间没有停顿,每个字都是一笔写就。
若不是涂改,应当是一篇佳作。
俞蕴盯着字体若有所思,有了些初步的判断,她转去查看书案后的书架。
书架材质也是昂贵的金丝楠,每层每格处刻着独立的编号,其上书籍按类型年份摆放整齐。
看上去被精心打理过,书籍皆干净整洁,她伸手探到高处摸了柜侧也同样没有一丝灰尘。
正如传言所说,乔世子爱书,人尽皆知。
俞蕴蹲下来从最底下一层取了一本南华经,随意翻看了几页,又从最顶层架子上摸出一本本朝诗集,同样简单翻阅又放回原位
她已有答案。
文故知那边比他早些结束,正站在门口等她,趁着功夫与吴管事聊起乔世子的丧事。
世子府人手支应不开,吴管事也不放心交给那前厅那群战战兢兢的小丫头干。他想着明天天一亮就去雇些帮工,或者干脆调澄王府的人来主持。
文故知就又问吴管事之后的安排。
老头仰天叹气,阳光照耀着他花白的头发,说哪还有安排。
老了,送走世子便跟澄王那求一纸身契,回老家庄子里了却残生吧。
说罢,老头露出了自进院以来第一个笑容。
俞蕴不知何时来到文故知身边,他二人并肩跟在后面,吴管事走在前头。
沿着原路送二人出去。
临到府外,吴管事状若无异的问他们可查到什么,俞蕴不语,文故知只摇头。
“世子府一切正常,我们还有要事,先辞去了,您老也节哀”
吴管事听罢又将腰弯的更低些,目送俞蕴和文故知背影远去。
直等到她二人身影拐过街角消失不见,府兵将大门关闭。
吴管事站起身来,锤了锤酸疼的后背,那副卑躬屈膝的摸样一瞬间消退,他对着门后角落里两个小厮招手沉声道。
“你俩来,我有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