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奇怪,”宁华茶已经自觉拐进卫生间,从柜子里翻找吹风机,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疼的一阵一阵儿的,但好像一碰到你就好一点。”
他说着,突然伸出脑袋来,冲人眨眼,“所以我能一直跟你在一块儿吗?”
梁觉星已经坐到床上,闻言没说话,有些无奈似的看他一眼,宁华茶于是知道答案,也不失望,只是冲人一耸肩,好像自己也没办法似的:“你看吧。”
他进回卫生间,从洗漱台下面一个柜子里找出吹风机,得意得挑了挑眉头。站直身体后,正对上镜子。
镜面上的水汽没有完全消散,还能看出一点梁觉星随手擦除时的手印痕迹。他莫名站住,温热的湿气中还带有一点香气,是梁觉星沐浴露的味道,应该是白芷花的气味,但似乎是被梁觉星自身所影响,那种绵柔的甜味变得冷淡了一些。
在这种隐秘空间里,仿佛来自于人身上的味道浮动,空中湿润的水汽紧贴着皮肤,某种形式的亲密距离,一种若有若无的禁忌诱惑,他感觉有些闷热,微微仰头、扯了下领口。
那颗砸落在眉心的水滴还未全干,仍有一点湿意,宁华茶抬手抚上那里,看向镜中的自己,再顺着梁觉星留下的掌痕,慢慢抚摸上镜面上潮湿的水雾。
几秒钟后,他拿着梳子和吹风机走出卫生间。
宁华茶常打游戏的手指其实很灵活,但不知怎么回事,给梁觉星梳起头发来速度却很慢,好处是一点都没有勾痛梁觉星的头发,坏处是实在是太慢了。
梁觉星坐在床上,宁华茶隔着一点距离站在她身后,她背部没有倚靠,床太软,这么坐一会儿就觉得有点累。
她等了一会儿,有点不耐烦,干脆卸了力气,懒懒靠在宁华茶身上:“快点,我的头发很多,少一根apple、banana的没有问题。”
宁华茶身形一僵。
半晌,苦笑着两手捧着梁觉星的侧脸,将她微微往前挪了一下:“梁觉星,你这样我没法给你梳头发。”
*
“第三个月,我想要跟她结婚。”周渚听到这句话后心脏猛地一跳,像是一篇故事看到末章,非常迫切地想要知道结局。
那句话说完后陆困溪突然沉默下来,窗外的雪色映衬在他的脸上,那张英俊的脸上显得非常平静,平静的有些冷肃。
话题戛然而止,周渚明知不该,却还是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然后呢,为什么没有结婚?
话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不止是因为这样打听窥探别人的隐私生活,更因为他知道自己问出这个问题不是为了关心陆困溪和梁觉星的感情波折,而是非常单纯、目的明确的想了解有关于梁觉星的事情。
他因此鄙夷自己。但明知是错、却还要去做,认识到这一点,他对此有些茫然和无奈。
陆困溪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时间在两人的各自心事中流逝,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陆困溪才开口道:“我大概不是个好爱人,”他看着窗外的雪花,迷乱的光影中,那些雪像是洒落在他的身上,“我好像……”
陆困溪忽然顿住,半晌,他微微抬起下巴,发出一声极低的、怅惘的叹息,太轻了,因为不想让人知道,所以从心底涌现、在唇口吐出的刹那就消散了,只留下胸腔震动的一点余韵。
他想说,我好像不会爱人。
但承认这点好难,不是因为要承认自己的缺点,而是如果要承认这点就同时承认:他没有好好爱过梁觉星,为梁觉星做得不够,一意孤行,付出太少。
想到对梁觉星不够好,想到也许自己这样的人永远也无法对梁觉星足够好,就很难过。
难过到觉得身体里的某个部位很痛,但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好像皮肤、骨骼、血肉、器官都出错了,但又明明都在正常运行。
你去医院做完全套身体检查,医生说你哪里都是正常的、健康的,你说不是,你感觉自己身体里好像被挖掉了什么东西,痛得你无论做什么事情,走路、呼吸、吃饭,都能感觉到那里的缺失。
医生看你像个疯子。
见到梁觉星第一眼时的心动很美好,美好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的那份震颤悸动。
但他此刻坐在这里,坐在深蓝的雪下,却意识到自己的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