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说了也没用。
我想做些什么事情。
但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明明不是这样的。
我深知我以前是什么样子,也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甚至知道怎样能治好我的病。
但此时的我已经没有吞咽的能力了。
我不想死。
但我非死不可。
我想,我该面对真实的自己了。
即使我不愿意承认,但我还是要说。
自己以前真的太理想化了。
虚伪可怕的现实,和美好充满光明的理想。
我会选哪个?
我当然自愿沉溺在光明里。
永远不愿醒来。
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我的绝望。
傅霆深很有钱,但他除了在园子里花销以外,就是赚更多的钱。
更可恶的是,他竟然在经商这方面极有天赋。
让他在自己的天选领域上翻跟头,这个想法着实可笑。
这个结果很无力。
这意味着,如果傅霆深对我一直感兴趣,那我很有可能要跟这个疯子在这里耗上一辈子。
我要说明一下,是我的一辈子。
不是傅霆深的一辈子。
记忆中村庄里的小屋和小山越来越模糊了。
我这才意识到,我离家已经很多年了。
阿娘的脸也越来越模糊了。
仍然记住的,是阿娘身上温暖的香味,阿娘温暖的手掌和拥抱。
还有,对阿娘日复一日,越来越重的思念。
「我家离青楼不远,从后门出去,左转一直走。
遇到第五个路口再左转,一直往前走,会看到一个村子。」
第一排最左边的第一家,那里就是我家。」
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在脑中一遍又一遍地描摹回家的地图。
「很好认的一条路,我摸黑都能走对。」
我没记错,就是这条路。
「很好记的一条路,我每夜都在脑中记三遍。」
很好记的,所以我一定不能忘记。
「我进园子时,已经九岁了。
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
阿娘,我已经长大了。
我不是九岁的孩子了。
如果我没找对回家的路,你还能认出我吗?
阿娘,我还能回家吗?我们还能团聚吗?
深夜,我死死攥紧被子一角盖在脸上,即使鼻塞到无法呼吸也不愿扯下。
阿娘,如果你见了我,还愿意认我吗?
可我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你记忆中的女儿……
可能只能永远留在你的回忆中了。
阿娘,我好害怕。
我好害怕啊。
我不想伤害别人,可她们却是因为我受到伤害的。
我只想回家,我有什么错?
我只是想回家啊。
只是想见见阿娘,这能有什么错!
可是,可是……
阿娘,我该怎么办啊?
真的不知道了。
我已经离家很多年了。
记忆中那条不会记错的路,是不是一开始就记错了呢?
没记错啊,就是那条路啊。
没记错吧,真的没记错吗?
可为什么两次都没回到家?
为什么?
是不是我就不该回家,是不是我就不该妄想回到原来的生活。
也许以前的我早就不存在了。
是的,我已经深切认清了现实。
我一直以为自己没有变,但其实早就变了。
我无法干预别人的命运。
幸福,还是苦难,都是上天给每个人判定的命数。
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顶多是别人快乐的时候,和她们一起开心大笑。
她们伤心的时候,我在一旁安慰鼓励。
在今天之前,我的位置一直都是这样的角色。
但以后不是了。
我强行干预了别人的命运。
给我身边每个人的人生中注入了超困难模式。
这代表,我以后再也没有幸福、快乐的可能了。
我伤害了这么多人。
我还有什么权利幸福呢?
后悔……
我无数次后悔为什么在傅霆深给我做人彘的选择时,我没有果断应下。
这样,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这些事了。
可是,我又不敢确定。
如果我真的选了,傅霆深会不会真的信守承诺不再牵连她人。
我的犹豫、恐惧,还有懦弱,是不是让我注定会连累别人?
我时刻怀疑自己,否定自己,痛恨自己。
最后我发现,把自己沉溺在过去是没有用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变得强大。
不要再让别人因为我而受到伤害,这才是正确的赎罪。
虽然这仍旧消解不了我的罪孽。
「清清,清清?」傅霆深抓着我的肩膀用力摇晃我,「清清,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回过神,我轻声回应:「我在想我的前世。」
傅霆深,我在想我的前世究竟造了什么孽,这辈子会遇到你?
傅霆深整个人压下来,火焰被再次点燃:「不用想,清清前世必定还是和我在一起。我们可是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
我真的好累。
我究竟哪一点让你喜欢?
你能不能放过我?
「你乖巧听话的样子,我很喜欢。喜欢到我想把所有的爱都给你。」
「清清,我喜欢你挣扎的样子,也喜欢你生气和我闹脾气的样子,连你大声骂我,我都喜欢。」
「你知不知道你的样子有多可爱。」
傅霆深揉捏着我的手指,把我一点一点揉进他的怀里。
「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我喜欢你的所有。」
「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你,比你自己还要爱。」
如果一个人能够承受的伤痛苦楚有一个明确的界线。
我可以说,傅霆深早已踏进我的界线了。
他让我失去希望,让我原本希冀的一切都空虚无望。
他不甘心只攥着我一个人的性命,还顺带着其他人的生命。
一场没有规则的战斗被他用金钱的权力无限拉长。
他把我在乎的人都送去阴曹地府,让我感受到这个世上没有人会爱我。
长时间里,我能见到的人只有他。
于是,他妄想从此以后,我喝的每一口水,咽下的每一口饭,都要在心里跪拜他对我的恩赐。
他妄想我对他的痛恨会转化为对他的绵绵爱意和感激,从逐渐依赖他到不能失去他。
可他错了。
强制暴力的,从来都不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