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我远远地看到有很多穿着怪异的胡人进了园子。
看样子老鸨又接了一笔大生意。
园子安排的院子离我们极近。
吵闹声一直持续到晚上也没结束。
傅霆深一手托着下巴,一只手夹着筷子在盘子里翻翻拣拣,就是不夹起来。
我懒得理他,只想好好吃我的饭。
傅霆深轻声叹气:「唉,旁边院子好吵啊。」
黑尾立马放下碗筷起身,询问傅霆深需不需要去提醒一下。
这时旁边院子里男人们恶臭的粗犷笑声快要冲破房顶。
傅霆深拦下他,笑得龌龊至极,「别了吧,都是男人,可别扫了人家的兴。」
他和黑尾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我。
我把自己变成一块石头,看不见也听不见。
两碗米饭扒完,我把嘴一抹,椅子一挪。
「吃好了,慢慢吃。」
趁着他们俩还在吃饭,我溜出院子。
看到他们,我心里就堵得喘不过气。
反正现在没有我什么事,索性出门去园子里转转,稍微透口气。
这是我唯一能为自己做的事情了。
路边都放置了灯盏,月色下配着清风倒显出几分幽静。
我仰着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到了,我的心和月亮一样,慢慢地沉下去。
一步一步,按着原路返回去。
清夜里,我听到不远处隐约传出女子的啜泣声。
这种我很熟悉,毕竟最开始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不过,要不了多久,都会慢慢习惯的。
毕竟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重击,任你是块铁,也会轻易被揉成一团。
「会慢慢习惯的。」我们都是这么劝说安慰妹妹们的。
走了几步,我终究还是不忍心,返身折回去。
修建齐整的花圃里,一抹银亮色衣带在夜里闪着白光。
我轻叹一口气,斟酌着一会要怎么安慰她。
然而,就在我即将触及她衣角的一刹那,一股奇异的香气悄然袭来。
我脚步一顿,只觉头脑开始变得昏沉,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我奋力摇头,试图驱散这突如其来的困倦。
但身体却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束缚,越来越无力。
我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嘴角挂着一抹得意的笑。
「你……」我刚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变得微弱。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猛烈袭来。
我踉跄几步,终于支撑不住,整个身子重重砸向地面。
耳边刺耳的狞笑声逐渐远去,连带着周围的世界逐渐变得寂静。
直至沉默于无边黑暗深处。
等我在一群人的屋里醒来时,我才彻底明白过来。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胡商来园子里?
为什么偏偏在我们旁边的院子?
为什么傅霆深在我面前提起他们?
这一切,都和傅霆深有关。
在这里,我看到了明明最想念却最不想看到的人。
牡丹姐姐,凌霜姐姐,还有其他和我交好的姐妹。
甚至还有两个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一个是距离挂牌子时间还很远的小全。
一个是幼时有阴影的平乐。
平乐幼时因为被客人强行挂牌子险些丧命的事,园子里人尽皆知。
正是因为这件事,老鸨才规定了挂牌子的年纪。
不行,不行!
她们不行!
不行,谁都不可以!
一个都不可以!
我拨开身上的人,奋力地向她们爬去。
可小小一方天地,后面是缠绕吃人的活物,我怎么爬也爬不过去。
……
直到次日下午才结束。
屋里的人昏死大半。
地上满是被撕碎的叶子。
和被撕碎的我。
我拖着身子跑出院子去寻人。
一时间,冷寂的院子又热闹起来。
屋里屋外围了好多人。
众人惊愕,紧接着急切呼喊。
最后再次归于平静。
我呆站在门口,感知不到任何事物,直到有人把我扛起。
黑尾把我放了下来。
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一双脚出现在我眼前。
傅霆深蹲下来,睥睨一切,嘴边的一抹笑更是刺痛我的双眼,「玩得开心吗?」
我双眼空洞地望着面前的人。
「清清,现在还能认清我是谁吗?」
这个疯子。
我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傅霆深用手里的折扇轻挑起我身上单薄破碎的衣衫,眼里难以掩饰的嫌弃,「咦~清清身上好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