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门出去,左转一直走。」
这条路上已经盖了不少我未曾见过的房屋。
寒冷的雪天,大家都在屋子里取暖。
偶尔遇到拐角几处叫卖炊饼、热汤的小铺子。
草棚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
我裹紧暖帽,装作不经意间绕过去。
害怕被人认出,也害怕被当作什么奇怪的人记住。
「遇到第五个路口再左转,一直往前走,会看到村子。」
我呆站在一片洁白中茫然。
记忆里的麦地和有标志性的大石头都被大雪淹没,我根本分不清路口在哪里。
午时的太阳好弱,连最上层的雪都融化不了。
所有都被白茫茫的大雪覆盖。
路上的树是一样的,光秃秃的。
一路上没有草,没有花,没有记忆中熟悉的地标。
路上遇到几个人,我也不敢上前去问。
「第五个路口,第五个路口……」
我拼命回想记忆中第五个路口还有什么显眼的东西。
突然,我想到第四个路口那里,有一条很深的河沟。
雪再大,总不能把河沟都填满,总会有明显的凹处。
只要找到那条河沟,顺着河沟走,也能找到家。
我瞬间有了力气,踩着绵绵的白雪小跑起来。
我找到了那条河沟。
原因是我踩空摔进去了。
从厚厚的雪堆里爬出来,我顺手抓了一把塞进嘴里。
「好凉。」我被冰得龇牙咧嘴,心里却很轻松。
饥饿、劳累,我都感觉不到。
我只感到快乐。
特别是看到熟悉的山头,更想大声喊一嗓子。
记得家里很穷,没钱租借耕地。
阿娘就领着我到一处荒山上寻了一块地方种粮食。
那里有我和阿娘快乐的回忆。
脚下越来越轻快,我开心得像要飞起来。
「我马上就到家了,马上就能见到阿娘了。」我兴奋地在雪地里大喊。
太阳一点也不弱,太阳好温暖!
「笃笃,笃笃……」
沉寂的世界里突然出现了别的声音。
一阵沉稳而有节奏的声音由远及近,仿佛踏着无形的鼓点。
我立马警觉,收起欢快的心。
裹紧衣服,只露出一双眼睛,祈祷无论是谁,都不要注意到我。
偏偏天不遂人愿,马蹄声最后清楚地停留在我身前。
我没忍住向旁边瞟了一眼,马蹄闯入我的视野范围内。
心「扑通扑通」地狂跳。
回想昨夜躺在床上装睡,我偷听到傅霆深和他侍从的对话。
他们今早天还没亮就出了城,说是商队回来的路被大雪封住,要带上人手去清雪。
这一趟肯定赚不少钱,连傅霆深都亲自去了,可见其重要。
我在心里预想着最坏的打算,就是傅霆深已经知道我逃跑了。
但一边是金子,一边是妓子。
是个人都会选前者,傅霆深不会傻到这种程度。
可马蹄始终在我的眼里踢踏,甚至逐渐放慢了步伐。
「应该是我走在路中间挡了路。」
「不会有人认出我的,不会的。」
「不会的,不会的。我都要快到家了,不会这么背吧?」
我在心里默念一万遍「阿娘保佑我,阿娘保佑我」。
虽然想拔腿就跑,但这种情况突然跑的话,也太奇怪了。
我不动声色地挪到路边给马让路,希望这人只是凑巧和我同路。
「我已经赎身了,我不是园子里的人了。就算他来了也没用。」
默默在心里安慰自己,试图压住因惊吓快要跳出的心脏。
就这样走到一个路口,马儿和我分道扬镳。
我稳住心神,装作无事,继续走了一小段路。
直到骏马疾驰,耳后再听不到马蹄声。
我如释重负,整个人失魂跌坐在路边。
颤巍巍地回头望向马儿远去的方向。
那匹马浑身雪白,骑马的人身上穿的也是一身白。
二者与天地白茫茫融为一体,难以分辨。
原来如此,怪不得一直没发现后面有人。
我松了一口气。
只是望着那人身上披着的大氅,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没想起来。
站起身后,我顺着河沟继续赶路。
刚才这个误会,吓得我现在身上还在打寒颤。
不过这倒让我想起第一次见傅霆深的时候了。
傅霆深的出身家世,我一概不知。
只知道他是个商人,手底下有个很大的商队。
傅霆深很有钱。
知晓他要来园子,老鸨特意闭园三日。
傅霆深来的那一天,园子里的姑娘们像刚从河里捞出的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