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的吗?”周医生迟疑起来。
如果真的开始出现幻觉,最好是入院干预,吃药已经不是最佳疗法了。
“对,我已经出现严重幻觉,我时常忘记自己在干什么,或者说干了什么,家里多了还是少了东西都不太清楚。”
“周医生,我真的很严重,我有时候都怀疑,家里是不是多了谁。”
霍宴池平静地叙述着疯言疯语,语调没有一丝起伏,就像是旁观者局外人一样冷静。
他察觉到肩膀上的力道一轻,他的小叶子心虚地缩了缩身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差在脸上写上几个大字,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额,霍总,住院吧。”
周医生腹诽道,这不是幻觉,是精神分裂了。
啧,那些人的影响还是太大,只是见了一次而已,怎么一两天就诱发了精神分裂。
“周医生,我乱说的。”
越是这样,周医生就越觉得霍宴池病得不轻,都开始说胡话了,他多正经一个人,在他的字典里,可能都没有开玩笑这三个字。
沈君澜悄悄松了一口气,干咳两声,走到霍宴池面前,直愣愣地盯着霍宴池的眼睛,抬手晃了几下,见霍宴池没反应,才彻底放心下来。
唉,主人好像真的病得很厉害。
沈君澜不太能高兴起来,霍宴池看不见他,对家里的异样无知无觉是好事,但是他又不希望霍宴池一直这样。
抽屉里都是霍宴池要吃的药,每次吃完屋里的空气都带着酸涩苦味,那是霍宴池身上凌厉的香气变了,他能感觉到。
“主人,你真的没关系吗?”
小叶子很担心他,霍宴池目光微垂,死不了就没关系。
“没关系的。”霍宴池低低回应。
隔了几秒,霍宴池又吐出来三个字,“周医生。”
“霍总,如果有不适随时联系我,药量真的已经到临界值了,不能拿命开玩笑。”
“嗯。”
霍宴池送走周医生,他捏着手机翻开外卖软件,删删减减才输入了三个字——紫皮糖。
奖励小叶子的紫皮糖,他现在不能吃,只能由他代替了。
“主人,你的手机响了。”
霍宴池刻意露出来订单截图,嘟哝道:“手机怎么自己下单了。”
“主人笨,手机会自己买啊,紫皮糖是什么糖,是紫色的皮么。”
“有没有绿皮糖,绿色也好漂亮的。”
霍宴池深以为然,他的小叶子确实漂亮。
叮咚叮咚。
霍宴池拿进来外卖,两大包都是糖,霍宴池慢条斯理地剥了一颗,勾得沈君澜直咽口水。
“很甜很甜的糖。”
算是小叶子送的,是他已经好久没吃过的童年味道。
自从那个人出生,他在霍家就彻彻底底成了外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个人身上,明明他也还是个孩子,只是大了三岁,就成了大人。
没人在意他喜欢什么,更没人在意他想要什么。
紫皮糖原本是他不开心时拿来哄他的,到后来成了砸在他身上的武器,一字一句像刀子一样剐着他的皮肉,恨不得杀了他。
他们把那人保护的太好,好到一家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四年,他都不知道那人花生过敏。
那是难得相处的时间,霍宴池轻轻牵起那人的小手,把攒了好久舍不得吃的紫皮糖都给了他。
和平相处的那几年里,那人一直是喊他哥哥的。
紫皮糖里的花生碎闯了大祸,他过敏住院了好几天,霍宴池几次提出想去看看,换来的是猜疑,是谩骂殴打。
“小池,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我们知道你不喜欢弟弟,可是,再怎么样,你不能想要他的命。”
“弟弟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刚出生就在保温箱里待了二十几天,是捡来的命,你怎么能故意让他吃花生呢。”
“妈妈,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弟弟花生过敏。”
霍宴池解释时带着哭腔,他很少哭的,可是那天他被最爱的妈妈推倒在地,长长的指尖在他的脸颊划破口子,她都丝毫不在意。
只是一个劲儿地指责他想害死弟弟,抢夺他们的注意力,霍宴池委屈地直掉眼泪,刚追着妈妈跑了几步,大把地紫皮糖就砸在身上。
霍宴池泪眼朦胧地看着糖砸过来的方向,是他爸,把他扛在肩膀上甘愿当大马的爸爸。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弟弟都难受的说不出来话了,还一直问哥哥呢,哥哥怎么没去看他。他才四岁都知道为你开脱解释,你七岁了,只想着自己。”
“来,吃,今天不把这些都吃完,看我打不打你。”
霍宴池又剥了一颗糖塞进嘴里,他当时应该是都吃了的,苦的要命,眼泪都不敢流。
尖锐刺耳的声音又开始冒出来,霍宴池眼前模模糊糊的,只是机械地塞着糖,一袋子是不是要都吃完,那些声音才能消失。
哗啦啦的声音,是包装袋发出的。
霍宴池手下一空,紫皮糖的袋子已经换了位置,他眼睁睁地看着沈君澜拿着袋子塞进了置物架的最上层,是需要他踩着凳子才能够得到的位置。
“主人,你吃的糖太多了哦,牙齿会坏掉的。”
“苦苦的也不能吃太多,我听说甜到极致就是苦,稍微吃一点就好了。”
沈君澜不明白霍宴池好好的怎么就那样了,双目猩红,眼底全是暴戾的情绪,他凑近时都怕被霍宴池的戾气伤到。
“你是不是很难受啊。”
沈君澜双膝跪坐在沙发上,距离霍宴池就半个人的距离,刚朝着霍宴池的眉心抬起手,他的脑袋后仰就撤开来。
“主人,你躲什么呀,我不是想弹你脑瓜崩。”
霍宴池当然知道沈君澜不是为了弹他脑瓜崩,是想让他情绪好一点,只是要用伤害自己的办法。
霍宴池,舍不得。
怎么样都好,小叶子好就好了,这么多年,他都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