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指引,还有什么作用?”张知白又问。
萝小布还在叽里咕噜,乌穗雪像没听见,“就,种萝卜,可以缩短生长时间,然后,什么效用的萝卜都能种。”
张知白没说话,瞧上去有点失望,乌穗雪见状又补了一句,“还会点阵法和剑法。”
这个张知白有兴趣,“什么阵法,”他垂眸看着萝小布,“你的萝卜屏障?”
“咕噜!”萝小布叶片再度炸起,这个问题实在太敏感,哪怕是萝卜脑都知道不能回答!它就差张嘴咬乌穗雪,却被一双手抱起,乌穗雪把它按在怀里,沉默须臾后,抬眸看着张知白,“如果我说是,你要杀了它吗?”
萝小布:“?”
微雨渐停,张知白站在沉闷的苍翠之中,没有回应。
乌穗雪垂眸,“……你今天来找我,肯定是要跟我说同体连命的事情。”
他按住萝小布踹他的脚,“能跟我说那么多无关的事,是因为你答应要补偿我,对吧?”
张知白没有否认,话音很淡,“我只是不理解,为什么,而且凭什么。”
“……我也不理解,我来到这个世界也问这个问题,为什么,而且凭什么。”乌穗雪轻声道,“但我问不出答案,你在我这也是一样的。”
两人四目相对。
须臾,张知白偏开眸,“在找到解除方法之前,我不会再杀你。但你不能离开我视线,非我许可,不能踏出这后山,不得踏入除此地外任何明周地界。”
“囚禁我啊?”乌穗雪道。
张知白堂而皇之看来,显然没觉得有任何不妥。
乌穗雪早就料到这种结果,叹气道:“那我也有条件。”
张知白:“说。”
“教我仙术剑法自保。”乌穗雪道,“你不能保证你永远在我身边,不能保证我不会遇见除你之外的危险。”
“可。”张知白点头应下。
“行动范围扩大一点,至少要到你居所。”乌穗雪又道,“万一我出事,却被困在后山,那就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行。”张知白犹豫应下。
“最后一个。”
乌穗雪敛眸,有些踟蹰,“你告诉我,这个屋子,你住了几年?”
张知白一顿,似乎没想过乌穗雪会问这个问题,他抬眸扫过身侧竹林木屋,关于此的记忆早就模糊不清,沉吟两秒没想起来,干脆随口胡诌:“几个月吧。”
乌穗雪双眸张大,看向他的眼神逐渐复杂。
“几个月……?”
语气也透着怪异。
但他具体想什么,张知白完全懒得管,该补偿的补偿了,要交代的也都交代了,他无意再待下去,说了句有事传音,便转身下山。
乌穗雪看着他远走的背影,等到白衣消失于靡微烟雨,他才把萝小布放下。
萝小布落地就踹了他一脚,指着天叽里咕噜。
乌穗雪挡开它,“我知道,我又不傻,当然知道他跟我只能留一个。”
萝小布双手抱臂:“咕叽。”
“没有,”乌穗雪无奈,“我没喜欢他。”
萝小布冷笑,“咕叽叽叽叽……”
乌穗雪被它笑得发瘆,弯腰推开它,“回你的田里,你不进去生长速度就快不了。”
“咕噜?”萝小布被他推回坑。
“我去补觉,”乌穗雪揉了揉胸口,“我还是个病号呢。”
萝小布用叶片翻了个白眼,彻底缩回坑。乌穗雪笑了笑,抬脚朝木屋走去,却在屋门口停下。
知道这是谁的屋子之后,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变了,乌穗雪甚至都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明明前几日从未闻见,此时此刻站在屋外,居然隐隐嗅到一股和张知白身上如出一辙的沉檀雪香。
“……”他头疼地揉了把头发,想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清出脑外,然而走进屋子,思绪不仅没有理清,反而愈发生动,生动到每一处的曾经都跃然眼前。
这里布满十几岁的明周白在未逢命运巨变时的痕迹。
铺了三层金丝软垫的书架边,剑谱四散笔墨凌乱的书案——他喜欢看书,学剑谱时手会拿笔跟着一起画,画技惨不忍睹但很乐在其中,只是画完就扔,大概是从小被人娇惯长大,对收拾东西毫无概念。
剑痕深亘的地板角落,有很多堆在角落的玉雕碎片——就算是极品的灵玉在少爷手中也跟废纸没有差别,少爷能用顺手的刀具只有剑,于是什么都要拿剑刻,搞得雕一个碎一个,成品没看见,屋子倒是被戳了许多洞,一下雨就长蘑菇。
乌穗雪指尖抚过蘑菇,轻笑一声,起身走向床铺。
木床很大,帷幔垂笼,伸手撩开垂幔时,入眼的除了天蚕棉丝的锦绣被褥,还有几乎能将人围起来的枕头。
乌穗雪眸光微动,笑容逐渐淡去,“……你肯定是不记得了。”
“这么多痕迹,”他极轻喃喃,“怎么可能才只住过几个月。”
“……轮回有这么长吗,张知白。”
无人回应。
只有身后不远处,一捧幽幽飘荡的灵光,在目不转睛凝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