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冲刷着新垒的坟茔,林氏跪坐在墓前,指尖死死扣住那片画着周大素描的竹片。
墨色线条被雨水浸湿,渐渐晕开,他的面容模糊成一片。
她想哭,可喉咙里只挤出几声嘶哑的呜咽,像是连悲痛都被抽干了。
山洞里,篝火微弱地跳动,映照着众人沉默的脸。一向乐观的周二靠在石壁上,眼神空洞,再也没了往日的谈笑。
李木和刘老三交换了个眼神,终究没敢出声。
整个队伍沉寂得可怕,只有那大雨还在下,就像是天破了个洞,不管不顾的宣泄着无尽的哀伤。
这场雨下了整整两天,直到第三日,阳光才刺破云层。
天空乍晴,气温却一下子升高,可队伍里的寒意却仍未散去。
众人收拾好行装,又默默分担了周大他们留下的物件。临行前,他们回头望了一眼埋葬了三人的山林,最终转身,踏上未知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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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林氏始终低着头,除了子安,她不再与任何人说话,甚至连目光都刻意避开。
队伍里只有江夏和林氏两个女子,先前她们相处融洽。江夏感激周大兄弟的照顾,对林氏多有亲近,林氏也待她温和。可如今,林氏的态度骤然冷淡,甚至带着若有若无的排斥。
江夏告诉自己,林氏丧夫之痛未消,情绪低落是难免的。可每当她试图靠近,林氏要么转身避开,要么沉默以对。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有时会感受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可等她回头,却又没有发现人。
受到疏远的不止江夏,江诚同样感受到来自子安的排斥。
江诚和子安年纪相仿,两个孩子原本玩得很好,可现在子安不知是听了林氏的话,还是怎的,也开始疏远江诚了。
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前方空旷,许多粗壮的树木被连根拔起,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同时灌木倒伏一片,被泥浆掩埋,泥浆中还夹杂着大小不一的石块。
而他们前进方向被因泥沙土石阻挡而改道的溪流截断。原本清澈的小溪,如今也因为大量的泥沙和杂物,变得浑浊不堪。堆积物的阻挡和多日暴雨,水位迅速上升,水流湍急。
众人只能沿着暴涨的溪流行进,溪水混浊湍急,溪旁的泥土松软湿滑,走在上面稍不留神就会摔倒。
李木走在最前方,手里握着一根木棍,不断试探着水位的高低和前方的地面。
江夏和江诚紧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生怕一不小心就掉进湍急的水中。
突然,江诚脚下一滑,他本能地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感到背后传来一股强大的推力,瞬间失去平衡,掉入湍急的溪水中。
“阿诚!”江夏回头就看到江诚掉入水中的身影。
湍急的水流裹挟着他向下游冲去,他拼命挣扎,呼救声刚说出口,就被溪水截断。
不善水性的他,又接连被水中的石头树枝撞击,一口混浊的溪水灌入肺中,火烧般的疼痛在胸腔中炸开,让他眼前一黑。
“我要死了吗?”江诚迷迷糊糊地想,原来死亡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
“阿诚!别怕!”
耳边响起江夏的声音,他迷迷糊糊看到自己阿姐正冲着自己游过来。
阿姐什么时候学会游泳了?
可没等他细想,又一阵水流冲来,混着泥沙的水灌入他的口鼻,将他淹没。
看着江诚快要消失在自己眼前,江夏也管不了太多,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下去,朝着江诚快速游去。
碰到江诚身体的时候,一手环住他的胸膛,将他拖到水面上,一手奋力滑动水面,想要朝着岸边游去。
她会游泳,水性还不错,可却低估了水流的湍急。
现在的这具身体只有十三岁,根本无法在湍急的溪水中将另一个人拖上岸。
江夏拖着江诚在水中起起伏伏,呛了好几口水,感觉自己的力量在快速消耗。环顾四周,看到一棵被冲倒的大树横亘在水中,粗壮的树干半浸在水中。
江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上面的树枝,将自己和江城固定住。整个人却也顺着水流的冲击狠狠撞了上去。
调整方向,朝着那树游去,江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突出的树干,可强大的水流冲击,让她整个人狠狠撞在树干上,发出一声闷哼。
顾不得身上传来的疼痛,转头去看江诚。江诚双眼紧闭,侧头贴近他的口鼻,发现气息还算平稳,江夏的心也放了回去。
“小夏,快抓住!”岸边李木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长树枝,冲着她伸来。
江夏精神一振,将江诚两只手都搭在树上,然后伸长自己的手臂去够那树枝。
可还没等她够到,又一阵急流冲来,固定自己的那只手开始打滑,差点就再次被冲走。
李木又将树枝往前递了递,这次江夏抓住了,右手拽住树枝,左手拖住江诚的脑袋,被李木他们合力拖上了岸。
江夏瘫倒在泥泞的岸边,剧烈咳嗽着,吐出一口口溪水。
然后跪在江诚身边,将他脑袋摆正,抬高下巴,确定没有异物堵塞后,双手交握,掌根在他胸口用力按压,又捏住他的鼻子往他嘴里渡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