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主任查完房刚走,护工就送来了特配的营养餐。白瓷餐盘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响声,白粥甜糯的米香混着鲜笋清新的香气在病房里弥漫开来。
季榕艰难地用右手完成了洗漱、换衣服和化妆等一系列工作,在餐桌处坐下,抬头看了对面的小方一眼。
年轻的助理正在用筷子戳水煮蛋,熟练地帮她把蛋黄剥离出去。她忽然没头没脑地问:“晏随的病房里也提供营养餐吗?”
“提,提供吧?”小方捏着蛋黄想要扔进自己嘴里的手没敢动,脸上挂着纠结的迟疑。实际上她也不太清楚,她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又住不起私立医院的VIP病房,哪知道是不是都提供?
“你把你那份帮我打包。”季榕当机立断,掏出手机给小方转了1000块钱,“这钱拿去,你去外面买点儿吃。”
“哗啦”的零钱进账声让小方顿时喜上眉梢,她一个箭步弹跳起身,唯恐季榕反悔,手脚麻利地把那份一看就没什么食欲的营养餐打包起来,郑重其事地交到了季榕手里。
什么鸡蛋灌饼能花1000块?这哪是什么难伺候的女明星,这明明是善财童子啊我的老天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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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财童子”用她那根完好的胳膊提溜着打包好的营养餐,在护士台一众小护士疑惑的目光中走出房门。消毒水的气息被穿堂风卷着掠过耳际,她踩着棉拖鞋转过挂着“静”字木牌的走廊,停在了隔壁病房的磨砂玻璃门前。
正要撞门而进,门缝里漏出的对话声却让她顿住脚步。隔着门板传来的争执声忽高忽低,皮鞋在地板上敲出“哒哒”的噪音。
晏随特有的清冷声线裹着沙哑,有气无力;另一个声音透着股子虚情假意,她从前却从未听过。
季榕往后退了一步,旁若无人地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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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经纪人杨帆终于停下了脚步,侧座在病床上无聊地把玩着床头的心电监护仪导线。
“嘀——嘀——”的提示音不紧不慢地响着,他忽然倾身压向病床:“听说你受伤,张总担心坏了。如今你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晏随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抖了抖,浓密的阴影遮住了眼中的目光。他张开皴皱起皮的双唇,声音干涩地说:“谢谢张总的关心。只是我现在更关心解约的事情,他考虑得怎么样了?”
杨帆哽了一下,慢慢松开手中的导线。他站起身换了个位置,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从果篮里拆出个红彤彤的苹果,拿出水果刀削起了皮:“出了这样的意外,《无双》违约必不可免。李导那边正大发雷霆,恐怕只有张总亲自出面才能平息。解约的事儿,我劝你还是再好好想想。”
晏随放在被子上的手不觉收紧,在杨帆志得意满的神气中冷笑了一声,几个字挤出牙缝:“猫哭耗子!”
令人满意的完美果皮垂落在地上,杨帆刀锋一滑,果皮从刃处脱落,断了。他愣了一愣抬头看他,眼神冰冷:“你什么意思?”
晏随转头与他对视,哑声问:“这场意外是你们安排的吧?”
杨帆想要狡辩,话到嘴里过了一遍,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跟聪明人绕圈子没什么意义,只会显得自己蠢笨无知。
他把刀子和削了一半的苹果放回床边桌上,靠着椅背塌坐下去,两臂交叉抱在胸前,翘起了二郎腿:“不过是给你点儿教训罢了!奈何你还是如此不识时务。解约?可以。1600万的违约金,你拿得起吗?”
1600万。
晏随下意识地咬住嘴唇,连心脏都不由跟着抖了一抖。
“呵……”他脸色苍白地冷冷一笑,自嘲道,“我在公司待了13年,拍了32部剧,大大小小的商演数百场,没想到时至今日不但没有存款,还背上了1600万的债。”
“合同是合同,情分是情分。”杨帆冷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扶着床沿压低了上半身,凑到晏随的面前劝到,“你何必非得解约呢,那位既然能为你请到安和的大拿主刀并安排VIP病房,想必也是位能够呼风唤雨的人物,捧个小明星想必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那位?”晏随听得一愣,“我的手术不是亚文安排的?”
“啧,”杨帆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到原处的沙发坐下,“若是公司安排,又怎么能显出那位的本事?”
杨帆懒得再跟他兜圈子,已有些不难烦,但为了不得罪他背后的金主,还是选择了耐下性子:“娱乐圈里混的,谁没个倚仗?从前刘总喜欢你,你嫌他是个男的。王总是女的吧?你又嫌她有些说不得的癖好。待价而沽,你如今都31岁了,不会还做着两情相悦的美梦吧?”他循循善诱,又把问题绕了回去,“告诉我她是谁,我好替你安排后面的事。”
是谁?
晏随亦是疑惑,却只能摇头苦笑:“没有你说的这个人。”
“什么?”经纪人掏了掏耳朵,疑心自己听错。
“我说,没有你说的这个人。”晏随又重复了一遍。
“这时候怎么还不说实话呢?”杨帆直接气笑了,“难道给你安排这一切的是田螺姑娘?你不用害怕曝光会影响到前程,”他举起右手的三个手指,信誓旦旦保证,“你放心,我绝对为你保密。”
晏随却还是摇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杨帆终于失去了耐性,狠拍了一下桌子,指着晏随的鼻子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若当真这么冥顽不灵,我也不管了。敬酒不吃吃罚酒!解约是吧?1600万,拿出来就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