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形的光影像泡泡一样闪烁着,夏季聒噪的蝉鸣忽远忽近,祁星涟的心情也飘飘荡荡落不到实处。
她走进自己的房间,窗台边的书桌上堆着初二的课本和暑假作业。
她拿起暑假作业翻了翻,那本薄薄的册子突然变得湿淋淋的。她着急地到处找纸巾,拉开抽屉却看到密密麻麻的虫子。
“啊!!!”
祁星涟尖叫着从房间里跑出来,往妈妈的卧室跑去,打开门却看到母亲的黑白照片放在角落的地上,她养的白玫瑰蔫哒哒已经发黄,堆在那照片旁边。
一对母子看着她笑,父亲牵着那个女人的手,“星涟,以后陈阿姨会搬过来,你要像对妈妈一样尊重她。”他们身边的男孩对她笑的充满恶意。
祁星涟尖叫起来,跌跌撞撞往外跑,在楼下遇到了时琰。
那年的他比现在看起来冷淡许多,头发也比现在要长一些,后脑的头发有点像能揪起小辫子的狼尾。他漂亮的脸蛋上没有表情,只默默注视着她,他眼中有些和她类似的悲伤,却远远不如她情绪疯狂。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祁星涟在心底呐喊着。
对面的少年像是听到她的心声,忽然展露出冰雪消融般的笑意,对她伸出手,“遇到任何不开心的事,欢迎随时回来,阿涟。”
祁星涟猛地一抖,从梦里醒过来。枕头上冷汗混着泪水湿了一层,她太久没有回来过,床上的夏凉被像一个潮湿闷热的袋子贴在身上。
祁星涟掀开被子听到敲门声,惊悸未消的心又下意识揪紧,她走到门后谨慎开口,“谁?”
门外传来含着笑意的声音,“我听到你房里有动静,想问问你还好不好,姐姐。”
祁星涟:“我没事。”
她回来的时候,听林序说爸爸好不容易有假期,带着妈妈去旅游了,家里就他一个人。祁星涟点了点头,就直接进了自己的卧室。
“我给爸爸打了电话,他听到你回来很高兴呢——”
祁星涟冷淡地打断他的话,“我困了,林序。”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正当祁星涟以为他已经离开时,他低声说了句,“我知道过去我不懂事做了些不好的事,但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你能不能…不要那么介意了?而且,现在我叫祁序。”
祁星涟没有再出声。
离开的脚步声响起,祁星涟却再也没有睡意。她坐到梦里的书桌前,推开窗户,今晚的夜空并不明亮,过去时琰教她辨认过的星星一颗也看不见。
漆黑的夜幕像吞噬一切的黑洞,她的思绪沉入深海,悲伤而平静。
次日凌晨,天空灰蒙蒙的飘起小雨,时瑜和时琰出门时天色尚早,打开门就发现了挂在门把手上的花。
时瑜抱起那束花,眉目低垂着感慨,“每年她都是如此,在这一天怕给我们添麻烦,但是又总会送束花过来。”
“墓园安静地死寂”,时瑜撑着伞走进来时,脑海里出现这样的形容,下一秒又觉得这描述矫情而无意义——这里本来就是亡者安息的地方。
她将白菊放在一座墓前,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
“我最近也在写书,阿琰做了大学老师,现在我们都生活的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我们当初遇到的小女孩也快要去上大学了。”
“人生多难测,你们会不会遗憾以前没能经常陪陪我和阿琰……”
一直静默的时琰突然开口,语气平静冷淡地像个局外人,“你明明知道,他们不在这里。这就是个衣冠冢。”
时瑜哽咽的声音突然停住,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下。
时家父母是地质学家,当初是同门师兄妹,毕业后在本地同一个研究院工作。当初被外派到极地科学考察站,在一次工作中双双失去联系,当时研究院的同事说,很大可能已经遇难。
“阿琰,”时瑜的声音低低的,有着显而易见的难过,“我有时候会觉得,你是个淡漠的人,理智的有点可怕。但在我们的人生中,我无法分辨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时琰的目光转向她,黑漆漆的瞳孔像雨雾中的墓园,但蹙起的眉头却流露出浓重的迷惘。他不像她,情绪敏感又丰富,他有时也无法分辨那是时瑜作为作家的天赋还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情感。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他,是缺失的么?
*
祁星涟开学那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时琰和时瑜都来送她,车里的氛围有些奇怪。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静默像有一层薄冰。
祁星涟琢磨着并没有开口询问,反倒时瑜瞥了一眼她大包小包的行李问了句,“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我…打算住校。”
时瑜下意识看了一眼时琰,“东成大学离家很近,怎么想着要住宿舍?我记得东大是六人寝,每个人的生活习惯都不同,可能会有很多不适应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