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八班教室门口。
江淮站在盛夏对面,双手抱着来福挡在脸前。
来福喵了一句,像是一个信号,江淮把它放下来,对他灿烂一笑,露出一排纯白的牙,眼睛都眯起来。
盛夏被这一幕感染到,也笑起来,他踮起脚,迎上去,在江淮的右半边脸上重重地印出一个吻。
……
清晨时分。
外面天刚亮,窗帘中间缝隙里透进来一片浅蓝色的光。
盛夏猛得从床上跳起,慢慢地抖着手臂去掀开被子,又快速收回来捂住嘴,惊道:“啊啊呜!”
“呜呜呜呜呜呜!!”
他做了个梦,不知是不是应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老话。
在梦里,他亲了江淮的脸颊。
“我居然梦到在学校里亲了江淮?!”
隔壁的爸妈还没有起床的动静,盛夏怕惊到他们,依然用手捂着嘴,可泄露出来的声音却一点儿都不平静。
突然,房间门自己从外向里动了动。
盛夏还没回过神,他捂住嘴,偏头朝门那边看去。
转脖子的动作跟机器人一样。
是来福。
以往每次睡觉前,盛夏都习惯关上房间门。不过,自从家里来了一个新成员,他都会给门留条缝。
来福迈着小猫步走过来,盛夏看着那只和梦里一模一样的小猫,又想起梦里的某些画面,连忙重新拉过被子盖在头上。
来福乖乖蹲在地上,好奇地看着床上拱起来的一团,“喵呜。”
“靠!”盛夏躲在被子里喊:“我到底为什么又要盖上被子?!”
到底是不愿也不能永远团在床上,盛夏爬起来去到卫生间,然后差点把牙膏挤在不知什么时候带过来的红水笔上。
盛夏:“……”
他举起手臂,想把笔重重朝台面上一扔,可最后还是放弃了。
笔被轻轻往旁边一丢。
邓筱蓝又批改完一位学生订正好交上来的试卷,“可以,你先回座位吧。”
“好了,可以安静下来了。”邓筱蓝拍拍手,将手撑在讲台的桌子上,“每个人都把考试的试卷翻开,我们一起来看看这次的考试到底难不难。”
邓筱蓝走下讲台,在讲完一道题,指导了一位学生后,转身瞧见坐在后边的盛夏一直在往教室外面看。
她以为是校长来巡查,可通过余光,没看到外面有任何人的影子。
“来,继续看下一题。”邓筱蓝咳出一声,“这道题我想请一位同学来回答。”
底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听上去让人紧张的小动静。
“盛夏。”
这个名字一出,底下的声音明显放松下来。
可过了五秒,教室里都没人回应邓筱蓝。
邓筱蓝没再喊盛夏的名字,而是朝他座位的方向望去。
方子裕看不下去了,他在邓老师的目光下用手肘推了推盛夏的。
盛夏愣了一下,终于将一直放在教室门口的视线收了回来。
“盛夏,你来给大家讲一下这道题。”邓筱蓝没说是哪道题。
“啊哦。”盛夏站起来说:“好。”
盛夏承认自己刚才的心思有点不在课堂上,但他知道老师讲到了哪里,最后也还是和往常一样很流利地把题目讲清楚了。
邓筱蓝面上露出满意的笑。
“这次大考你和江淮又分别是年级第一第二,不愧是我们学校新出的双子星。”邓筱蓝说:“其他同学如果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问他们。”
从上学期开始,同学们之间就在喊他俩双子星,因为基本上每一次大考他俩都是第一第二轮着来的。
底下有些同学正头靠头在小声讨论,有人挥挥手,笑着说:“知道了老师!”
盛夏乖乖点头,只是脸有些红。
打铃下课,邓筱蓝一出教室门,方子裕就迫不及待地扒着盛夏的课桌,问:“哎,你今天怎么回事?这不是你风格啊!”
“那我应该是什么风格?”
“上课认真听讲,不开小差?”
这一次,盛夏没再和方子裕说什么。
在翻了一页书后,他默默用手撑住脸,又看向自己班教室门口。
江淮可是他的好朋友啊,他怎么能对好朋友做出这样的事来。
虽然是在梦里。
盛夏突然有些庆幸江淮不是和自己在同一个班,因为他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再去面对江淮。
盛夏又换用右手撑着脸,背对着教室门口,看向旁边正在吃零食的方子裕。
“喂!”
方子裕头没动,只斜着眼睛看向他。
“我问你个问题啊。”盛夏吞吞吐吐地说:“如果你发现你的朋友在梦里亲了你,你是什么感受?”
“我靠!”不仅是头,方子裕的整个身子都有了大动作。
方子裕:“我就感觉你今天很不对劲!果然!你亲了你哪个朋友?是江淮吗?”
“……”盛夏有点无语,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出来的。
盛夏:“麻烦注意审题,我是说你的朋友,而且还是如果。”
“哎好好好。”方子裕不想跟他争论这个,只说:“我的这个朋友喜欢我呗,不承认那就是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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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字陡然落入耳中,盛夏感觉有一股热流从脚底板直奔向大脑,烫得他有些头疼。
整个身上热烘烘的,因为用手撑着头,他知道自己的脸现在一定很红。
“说的什么鬼话。”盛夏嘀咕,“男生怎么能喜欢男生?”
方子裕:“你说啥?”
盛夏没理会他的疑问,站起身直往前走。
走到一半,他才想起这方向是通往前门的,按照他的座位从后门出教室才最近。
他以往也都是从后门走。
盛夏停在半道,抬起脚微不可察地在原地跺了跺。
没愣多长时间,他又转身,快步往后门过去。
一个选择是前门,另一个选择是后门,虽然都是出教室,但结局总是不一样的。
一切全乱了。
后面的几天盛夏一直都没有去一班找江淮,江淮也没有来找过他。
和以前相比,他有点庆幸。
本来就是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又因为心里乱乱的,盛夏并没有发觉哪里有些奇怪。
直到某个很普通的早晨。
盛夏记得那天是星期一,天气很不好,气温连降十几度,外面的整个天都是灰扑扑的。
盛夏和往常一样早早来到教室,正坐在位置上背古诗文。
“我靠!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是啊是啊!”
门口有其他人进来,听见声音,盛夏本能地抬头看了他们两眼。
他本打算继续背书,却听见教室里有同学问他们:“什么事啊?你俩这样紧张。”
“我们学校门口好像出车祸了,有人差点被撞。”
“一班的江淮也在那儿。”
“啊——”
“嗞啦——”
椅子倒地的声音盖住了这句惊叹,教室里的人再转头已不见盛夏的身影。
几个同学愣住,“他这是怎么了?”
高一的教学楼是离校门口最近的,但今天,盛夏却觉得这条走了数次的路格外长。
这个时间点整个楼道里来往的人很多,不少人神色疲惫,像没睡醒的丧尸。
盛夏眼神清明,不顾他人好奇的视线,他脚下的步子快且重,一步一阶梯,像是诚心正意的祷告。
盛夏逆着人流,奔向江淮。
他一到楼下就快跑起来,风像刀子一样朝他脸后刮去,他感觉呼吸不通,仿佛有把大锤子正不停地在砸他的心脏。
好像过了千年,盛夏终于停在了学校大门后边,他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一直在大口喘气。
他透过电动伸缩门看到外面停了一辆警车,证实刚才这里可能确实发生了一些事。不过,现在没有人在这边聚集,应该是已经被疏散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