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家人眼中的怜悯和隐隐的嫌恶,何文生不知哪来的力气,痛喝一声后强撑着要起身往外跑,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藏起来,免受这屈辱。
却在起身的瞬间被身后传来的剧痛定住了身形,本就羸弱的身体如拉弦的弓绷紧,无声撕痛。
过去几日噩梦般的经历翻涌在喉间,何文生再也忍不住扑在床边剧烈呕吐,却因腹中没有多少食物只能吐出夹杂着血丝的酸水来。
何母心疼的直着急,一个劲的问,“儿啊,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弄成这副样子?”
大家都在传,说他是因为作弊被揭发后接受不了,喝的烂醉跑去窑子里被人当男妓给嫖了,还说他原就是个断袖,才会跑去那种地方。
何母听得几欲发疯,想要跟那些胡说八道的人打一架,却因担心儿子只能守在床前,默默忍受着那些污言秽语。
何文生脑子里一片空白,精神恍恍惚惚仿佛没听见他娘的话一般,吐完之后便向后仰躺在被面上,神色惨淡,两眼空空。
何家人见他一言不发的样子,各怀心思的出去了,只留何老太与何母二人守着。
夜里,趁着何家人熟睡,何文生艰难起身,偷偷打开院门走入夜色中,从此村里再没有人见过他。
何老太眼见着何家断后,受不了打击,也变得疯疯癫癫。
*
“严哥哥,人都说子不言父过,你说若是我发现父亲做了一些不好的事,但是又无伤大雅,该不该告诉母亲呢?”姜知欢纳闷的撑着脑袋蹲坐在案前,盯着严丛凛手中的书喃喃道。
“那得看是什么事了。”严丛凛不动声色的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些账目上的问题,”姜知欢半点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严丛凛一问她便叭叭的全倒出来了。
“我在查账的时候发现父亲打理的那条商路不太对劲,销往同一个地方的布料,今年的收益比去年同期亏损了大半,我问过下面的管事,那边的布料卖的很不错,合作的也都是稳定商户。”那这亏损就很耐人寻味。
“而且父亲本来这次是去邻县处理亏损的,结果却提前回来,也不见半点生意亏损的失落,总觉得怪怪的。”
严丛凛放下书,“你认为你母亲不清楚这其中的猫腻吗?”
“对哦,母亲那么精明的人,这账目她肯定一看就能查出问题来,偏偏让我来查,母亲是故意让我发现的?”
姜知欢突然想起之前有一次母亲和爹争执的情况,那时两人好似就是在为一本账册争吵。
“那毕竟是你爹,以前你母亲掌家的时候,他们是夫妻,有什么问题你母亲可以直言不讳,你爹也不会太抵触。但是如今你母亲既然有意将部分生意交给你,你身为子女,天然就落于下风,想来如何解决你爹这件事,才是你母亲对你真正的考验。”
再懦弱无能的男人,被自己女儿管束着压在头上也不会好受,而姜小满会不会囿于孝道束手束脚处处受限,便是田明玉想要知道的。
听他这样一说,姜知欢也渐渐明白,“爹手里握着的生意本就不多,连这点都做不好,难怪母亲要自己掌家。不用说也知道,所谓亏损的钱定然是爹扣下来孝敬给祖母去了。”她那祖母就是个貔貅变的,一心钻钱眼儿里,偏偏家里的钱又不在她手里,可不得抓心挠肝的。
光是月例和爹给的那些哪够填满她的贪欲,“都是姜家的人,无论做生意赚钱还是赚名声,最终都为了姜家,既然爹他不善经营,那就换更有能力更懂做生意的人去接手呗。”
姜知欢可不管那么多,母亲真是太小看她了,这有什么好考验的,赚的钱爹又不是不能花,非得搞些见不得光的手脚,她已经在暗暗思索家里哪位管事更合适去接手了。
其实她内心更偏向老实本分的,能力倒是其次,关键是要忠心,没那些歪心思。
将这想法告诉严丛凛,严丛凛倒也认可,“以姜家目前的情况来看,确实不必要太有能力的管事,忠心可靠最重要。只要你和你母亲能够掌控住手下的人,下面的人照章办事即可。”
“天也暖和起来了,爹一把年纪正该颐养天年的时候,不如就在家多陪陪祖母,省的祖母一天闲的没事做。”姜知欢坏笑着,那得意的模样看的严丛凛唇角微扬。
“你不怕你爹骂你不孝?”
“我哪里不孝了?辛辛苦苦扛起家里的担子,处心积虑赚钱给爹和祖母花,就为了让他们继续过养尊处优的好日子,再没有比我更孝顺的了。天地良心,我倒是想颐养天年还没那个福气呢。”姜知欢顿时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处心积虑是这么用的?”被她的逻辑逗笑,严丛凛忍不住逗逗她。
“哼,我就这么用了!”
回家后姜知欢径直去了祖母的院子,老太太见她来,脸色瞬间垮下来,“难为你还想得起我这个祖母来。”
“祖母说笑了,孙女这不是忙着帮母亲打理家中生意嘛?”姜知欢无辜道,她说这话可不是给她解释的。
果然,老太太一听脸拉得更长了,“你一个没嫁人的女儿家,能打理什么生意!倒不如交给你爹去管。”
“孙女也不想管呀,可谁让爹负责的那条商路总是亏钱,咱们再多的家业也经不起这般折腾呀。”姜知欢状似担忧的诚恳道,“若是爹把家底都亏完了,日后祖母的孝敬从哪儿来,这满身的金银怕是都戴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