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说,诶呦。他老伴嘛跑去喊人,吓死了,大半个村的人都出来帮她找。”
“你知道最后在哪找到的吗?”老王停下来问宋爻。
宋爻:“在哪?”
老王指了身后:“就在刚刚我们下山过来的岔口那里,他掉路边的小坑里,就爬不上来,哎,也不知道收菜怎么跑那边去的。”说着他瘪着嘴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宋爻:“现在呢?”
“现在就完全不行了,跟中风了一样,”他突然小声,“这就我跟你在这里说啊,你进去不能说人中风啊……”
宋爻:“我知道的。”
“他就整天坐着要么躺着,跟木头一样,你叫他他也没反应的,但是听他们说,身体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好了,到了。”老王推开不锈钢的院门。
一群母鸡在院子里散步,被他俩惊得散开了。
房檐下正在洗衣服的妇女抬头看向他们。
“阿青嫂,建国在不在?”老王关上了院门,防止母鸡趁机偷跑。
妇女连忙洗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他在里面看电视,你进去吧。”
老王带着宋爻往里走:“诶呦,那么省的,洗衣机放着看的嘛。”
妇女笑笑,多看了宋爻这个生面孔两眼:“这个是?”
老王:“这个小伙子外地来的,要问山上那个道观的事情。”
妇女:“那个观啊,不是死好多人啊前几天。”
老王一摆手:“不是那个事情!”
电视机里播放着抗日剧,宋爻拉开防蚊门帘进去的时候,主角刚甩出一个手榴弹炸飞了日军的坦克。
一个中年男人坐在红木椅上正在修电风扇,大概率是老王口中的老李。
“坏了么就再买一个嘛,这个这么老了,不好修了。”老王拉着宋爻站到一旁。
老李忽然抬头,咧开嘴站了起来:“诶,怎么突然过来了,饭吃了没有?坐嘛坐嘛!”
他看到了宋爻:“这个是?”
宋爻自我介绍了一番又讲了一遍来因。
“哦……”老李的国字脸上印上了“囧”字,他朝着老王小声说道,“但是我爸他那个……”
老王也小了声:“让他见见嘛,大老远跑过来……”
老李看了宋爻一眼,又一眼,带着二人上楼:“我爸他糊涂了的。”
宋爻跟在他身后:“麻烦你们了,真是非常感谢。”
老李一挥手:“没事。”
—
老头就坐在窗边的软沙发上。
沙发应该是家人特意摆的,正好朝着窗外的田地,探个头能看到楼下的鸡。
但是老头探不了头,他呆呆地坐着,双眼无神,一动不动。
“爸!”老李在他跟前蹲下,搓了搓他的手,“饿不饿?”
老头没有反应。
老李起身,无奈地看向宋爻:“他没反应的。”
“我可以……”宋爻慢慢靠近老人。
老李退开以示默许。
宋爻在老头跟前蹲下:“您好,您还记得山上的那个道观吗?”
宋爻望向他的眼睛,可那里面是一潭死水。
老头没有回应。
宋爻不甘心,从背包里取出一张纸打开,纸上是一面铜镜的拓本。
宋爻把纸张摆在他膝盖上:“您见过这个吗?”
老头仍旧没有反应。
宋爻抿嘴,将纸收了起来。
“我爸他的确参与了道观的重建。”老李突然说道。“他其实在道观烧毁之前就上了山……
那时候我们兄弟俩不在家,我妈常说,‘要是那个时候拦住他就好了’。
那天是村长来找他,讲了个什么事,他们就往山上去了,后来山上就着了火,那个老道观烧得天都红了。
我妈心里觉得这事不对头,和村里人一起去救火,但是那时候嘛,锅碗瓢盆舀的水怎么可能扑的灭……我妈都以为我爸死定了。
但是,最后火灭了道观烧得一干二净的时候,我爸从一块大石头后面爬了出来……后来他的精神一直不太好,等道观重建好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半块木头了……”
“要我说,他的毛病就是那时候见了脏东西得的。”老李的表情古怪了起来:“那老道观里好几个道士啊,从那之后,一个都没再见到了!”
“能去哪里了呢?”老李的眼中有一丝恐惧。
言外之意非常明确——他们都死于那场大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