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我想麻烦你一下,给敏敏送点钱,我怕她在学校里过得不好……”
杨爱芸理解她的心情,但是却说:“家惠,我跟你说句心里话,以后你的工资,最好自己存着,别给你爸妈了,也别给任何人。”
“你自己才多大?你弟弟妹妹缺钱用,你难道不缺?”
谁生的孩子谁负责,苏家惠是姐姐,又不是他们俩爹妈,这些钱在外面打工的钱全寄回了家,八万块钱彩礼也进了孙大娘腰包里,连个买手机的钱都没有。
现在不管苏天赐了,转头又得顾起苏家敏。
杨爱芸推心置腹地说:“家惠,人能不能活出头,都得看自己,你没有这个义务照顾你弟妹,将来他俩要是考不上大学,那也是他们自己不争气,你得多想着自己。”
苏家惠秀气的眼睛里全然是迷惑,她已经习惯了,事事先为家里人考虑。
在老家,如果女孩子赚的钱不给爸妈,就是不孝顺,到了年龄不回来嫁人,就是心野了,在外面干坏事。
看到苏筱宝嬉笑着,跟杨爱芸撒娇要钱,苏家惠其实很陌生,也隐隐带着羡慕。
别说是主动伸手要钱,哪怕是她自己打工赚的钱,多花了一分,都会产生强烈的负罪感。
她只有不断喂养家人,掏空自己,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可是杨爱芸现在告诉她:“就算再亲的人,你也得先顾好自己,有余力了再去帮衬。你说你现在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还惦记着他们,你不是傻吗?”
“只有你自己过好了,苏天赐他才不敢不孝顺你爸妈!”
这句话像一道光,拨开了苏家惠心头的迷惘。
她眼神渐渐清明,嘴里重复念叨了一遍:“只有自己过得好了……”
是啊,一个人只有自己立起来了,才能庇护到身边的人,不然奉献了再多,还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苏筱宝过得好,是因为苏爷爷不重男轻女吗?
同样是孙女,苏莹莹的存在感却几乎是透明的,在赵春阳打骂她的时候,苏爷爷顶多会说一句“小点声”。
苏家惠以前在村里经常能听到老人说:“志梁家的妮儿比谁谁家的男孩儿还出息。”
有媲美男孩儿的价值,其实也可以享受和男孩儿一样的待遇。
可是苏家惠心里有一团火,她掐住自己的手心,这不公平,这本来就不公平。
苏天赐在她爸妈眼里的价值,无非是男丁能当顶梁柱。
可是如果他不能呢?
……
苏家惠给她爸妈报平安的时候,问了一句:“天赐给家里去过电话没有?”
苏向民说没有,一直叮嘱:“你勤快点儿,别给你婶子添麻烦。”
苏家惠迟疑了一下,“爸,天赐跟我吵架了……”
听完之后,苏向民又气又急:“他咋还没跟人家分开!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
“爸,你知道天赐在学校花了多少钱吗?”
苏家惠经过了一个晚上的缓冲,已经可以语气平静地讲出这些话了,“不算他请客吃饭,上次那女孩儿过生日,他送了一条八百块钱的手链。”
苏向民呆了呆,“八百块?他哪来这么多钱!”
苏家惠轻嘲,“可能是我奶给的吧,我也不知道。”
电话那边应该是还没回过神。
“爸你放心,我已经教育过天赐了,但是他恐怕生我的气了,我本来想让他来爱芸婶子这儿吃饭的,饭钱就从我工资里扣,也能给家省点儿钱……”苏家惠垂着眼睑,慢慢火上浇油。
“别管他!”苏向民突然爆发,“他爱咋样咋样!”
苏向民吼完,扶住有些晕眩的额头,缓缓坐到矮脚凳上。
“爸?爸,你没事儿吧……”苏家惠担心地呼唤了几声。
苏向民把电话重新放到耳边,“家惠……爸没事,你别担心。”
“以后你……照顾好自己,别给你弟花钱了,你平时吃点儿好的,不用太顾着家里边。”
苏家惠听到这句话,压制住喉间的哽咽,“好。”
挂掉电话以后,苏家惠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回到食堂宿舍。
有个大妈喊住她:“家惠,学校大门口好像有人找你,说是你爸妈。”
苏家惠强装镇定,“没有啊,找错了吧,我刚给我爸打过电话。”
大妈想了想,门口的人长得确实和苏家惠也不像,“那估计是重名了吧。”
苏家惠说:“谢谢婶儿。”
大妈眉开眼笑,“这谢个啥!”
她越看苏家惠越喜欢,回头就跟杨爱芸去打听,问苏家惠有对象没有。
杨爱芸打马虎眼:“好像说人家了吧,我也不清楚。”
大妈还分外可惜,“这么好的姑娘,我本来想给我娘家侄子介绍介绍呢。”
杨爱芸打趣:“后勤不做了,改行当媒婆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间,苏家惠回来了,大妈怕她脸皮薄,就没再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