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轻轻拂着苏宥棠的裙摆,她忽然在前转了个圈,一掌拍在他手肘处,“义兄?哈哈哈哈……”
她笑声清脆,像极了未出阁时的顽皮性子。
“你可是早存了此心?”裴彦知开口问道。
“不曾。”昨夜你说只当我是妹妹时,我才起了这念头。”
她眼波流转间透着如释重负的轻快,裴彦知瞧她这般模样,绷着的神经不自觉地松了下来。
想起从前在相府初见时,她是丞相府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骄矜贵气小姐,自己当时不过是丞相府的小小门生,谁曾想她对自己情有独钟,而自己对她却无半分男女之情。
成了夫妻后更添几分拘束,如今说开,像是心头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的畅快,反而还成了她的义兄?这关系反倒比夫妻更叫人自在。
“只是眼下我们和离之事还不便声张,你和林姑娘且先稍待些时日。”苏宥棠说着却没回头。
“她如今……已是他人妇。”他声音低了下去,“那夜我曾试探提及,她却只是沉默。”他神色黯淡了下去,又开口道:“我……”裴彦知沉默了,不知该如何开口将自己的心事光明正大的讲出来。
“你便说吧,难不成你还忧心我笑话你不成?”
“我怕他真心喜欢那男子,虽是赌徒,她也心甘情愿为他生养,即便日子艰难,也未曾想过要来寻我。”
“那你这么些年可有找过她?”苏宥棠停下了步子,转身看向他。
裴彦知闻言一怔,唇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怎会没有,即便杳无音信,也从未放弃。”
“你别心急,她如今刚从那魔窟逃出来,身子都未好全,更何况……”苏宥棠顿了顿,神色复杂,“她现下有夫君有孩子,你要她如何开口答应你?”
“裴……义兄,左右她如今也当不了裴府主母,日子还长着呢。”苏宥棠斜睨了裴砚知一眼,这个新称呼怎也叫不出口。
“罢了,随你怎么叫,顺口便好。”裴砚知摆了摆手,眼底闪过一丝略带尴尬的笑意,“横竖不过是个称呼。”
苏宥棠点点头嘴角噙着笑意,“我将她留在身边,是想让她学些掌家的本事,也好好改改她的性子,如此心性,是要叫人生吞活剥了不成。若还能解了她心底的郁结,便是再好不过。”
裴砚知整了整衣袖,郑重其事地朝苏宥棠拱手作揖:“如此,砚知在此先行谢过。”
“走吧!去看看我‘表姐’。”苏宥棠虽也有自己的筹谋,但更多是为了弥补。
还未踏进棠惜院便看见小丫鬟们忙碌的身影,明溪迎上来,“小姐,姑爷,大件家具都已安置妥帖,只差些小物件正从库房往这儿搬呢。”
“待会儿你去同冯嬷嬷说,让她照料饮食起居。”苏宥棠望着冬至熬药的身影补充道:“冬至先留下吧。”
明溪会意地点头:“冯嬷嬷最是稳妥,您放心吧。”
三人踏进东厢房中,林乐茹急忙起身,屋中下人进进出出,她坐立难安。
“你身子未好全,坐着吧。”苏宥棠轻扶着她的手臂,待她稳妥地落在铺了软垫的檀木椅上,才缓缓松开手。
“过几日,你的户籍册便下来了,先在我这委屈几日。”苏宥棠每次对林乐茹开口时声音总是不自觉的放轻几分,生怕惊扰了她。
林乐茹眼神在裴彦知和苏宥棠间流转,“我……我并没有要……”她语气怯懦带着几分仓皇,终是未说完整。
裴砚知不知如何开口,苏宥棠收到了他眼中的求救信号,低低笑了一声,像是春风拂过少女的发梢泛起的一抹浅笑。
“你拼了命逃出来,不过是为了活下去,更是为了给裴彦知递个信儿,让他当心些,不是为了别的。是吗?”苏宥棠握起她的手,仿佛能洞穿眼前女子的心思,她轻声的说道。
面前那人瞬时泪流满面一个劲的点头,“我……我当真没有要……”话还未说完,苏宥棠已轻轻按住她的手背,“我知晓,这些日子你先在相府,我将冬至留下照顾你。”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的乳母冯嬷嬷你可随着她学些规矩,等你户籍册下来,我便将你带在身边。”她说的极轻,却让林乐茹安心不少。
“谢谢你们。”她低着头,死死捏着袖口,指节都泛了白,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依靠。
苏宥棠瞥向裴彦知,见他欲言又止,适时开口:“你可有话要同林姑娘说?”
“孩子……已经派人去找了,若有消息一定第一时间知会你。”他嗓音有些发紧,目光落在林乐茹攥得发白的指节上。
裴彦知说罢便霍然起身,向外走去,腰间的佩剑撞在门框上发出“铛”的一声,他心里烧着一团火,为那下落不明的孩子,为林乐茹的浑身伤口,更为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这满腔怒火竟寻不到发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