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还是中秋之后第一次见到他。
那晚的记忆又如潮水般涌上来,他与她肌肤相贴、唇齿交缠。夜色模糊了人与人之间的界限,再出格的亲密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现在是青天白日,淡远明亮的秋朝,再见到他那张带着笑意的脸,竟让她莫名地害羞起来。
时璲倒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朝着她招了招手:“过来。”
畹君踱步过去,见他两指之间夹了张阔挺的钞纸。
他将那钞纸朝着她一掸,道:“这个给你。”
畹君好奇地伸手去拿,将触到的那刻他却将纸移远了。她嗔了他一眼,探身去够,腰间却倏地一紧。
时璲将她揽到身前,不由分说地,低头就吻了下去。
畹君的腰肢被他箍着动弹不得,只能用双手抵着他的胸口,下意识地往后仰。她越仰他越压,退到一个避无可避的境地,只有任君撷取的份了。
或许男人在这方面天赋异禀,他的亲吻比中秋那晚又要熟练许多。
炽热的舌尖撬开贝齿,大摇大摆地登堂入室,一点点地吸吮挤占她的唇舌。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小时候坐船的经历,小小的乌篷船在水上荡漾漂浮,摇摇晃晃。就像现在,她的眼耳口鼻,她的心,都是潮润润、晕乎乎的。
渐渐她连基本的平衡都稳不住了,仿佛半悬在高空中,全赖他的托扶才没跌落深渊。
她迷离中伸手攀住他的脖颈,那清润缠绵的吻却忽然离开了她的唇。
畹君心里莫名感到一阵失落,还没回过神来,便见时璲侧头向外,扬手掷了什么出去,清喝道:“什么人,出来!”
话音落下,亭外那丛碧竹被一道白光划过,几簇枝叶齐刷刷地垂了下来。
随后谢四娘抖瑟着从竹丛后走出来,脸色煞白,显然惊吓不小。
瞧清来人,时璲蹙了蹙眉,畹君却猛地推开他站了起来,又连着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她没想到谢四娘竟然跟了过来。
看到谢四娘的那一刻,她简直有种偷情被苦主逮个正着的心虚。毕竟方才搂着她动情亲吻的男人,严格来讲是谢四娘将来的夫君。
畹君低头抿起了唇,试图藏起方才被吮得红艳的颜色。
时璲看着谢四娘,审慎地开口道:“你是……”
谢四娘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那个赝品,堂而皇之地坐在她的未婚夫怀里;而自己这个正主,竟差点被他一枚袖箭划破相,她何曾受过这种折辱!
她不待时璲说完,猛地转身提着裙子跑开了。
时雪莹这时正好追上来,冷不防被谢四娘撞了下肩膀。
隔着一丛疏竹花影,时雪莹看不到亭里的情形,然而看谢四娘那羞恼的表情,便能猜到她肯定误会了什么。
时雪莹一跺脚,忙折身回去追谢四娘了。
亭子里,时璲回头去看畹君,见她仿佛做错事般远远站在一边,便探身伸手去拉她:“那是你们家的姐妹?”
畹君僵硬地点点头,却侧身避开了他的手。
时璲见状,干脆把她一把拽到身边坐着。
他用鼻尖贴着她的鬓角,轻嗅着发丝间的幽芬,微微笑道:“那你慌什么?你家的姐妹不知道你要嫁给我么。”
他说话时的热气从她颊侧拂过,激起一层细栗的麻意。那话语更是沉沉地打在畹君心上——他期待着她嫁给他么?
畹君心乱如麻地把他推开了,咬着唇道:“我不喜欢这样。”
时璲一怔,修长的手指勾住那细巧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畹君垂着眸不看他,贝齿微松,盈润的下唇立刻出现一排浅淡的牙印,让那本就红艳的丹唇更显得娇艳欲滴。
时璲不可避免地想起那柔软甜香的触感,指尖不自觉地在她的唇上捻了一下,触到微凉的湿润,像初秋的濛濛细雨,让躁动的心霎时间静了下来。
他柔声道:“我是太想你了。这么多天没见,你就一点儿也不想我么?”
畹君掀起乌浓的长睫觑他一眼,玉雪般的双颊洇出淡淡粉霞,不自在道:“那也不能大白天的……”
时璲忍不住笑了一声,道:“我也没想到会有人过来。”
畹君低着头不说话。
“好啦,别为那些无关人等扫兴。”他挨得离她近了些,将方才那张钞纸递到她手边,“这个是给你的。”
畹君本不想理他,可余光瞥到那张纸上写着的“俸银”二字,便挪不开视线了。
她接过那张钞纸一看,上面写的是“正四品金陵骁骑卫指挥佥事 折俸银肆拾捌两”,左侧又起一行,写着“正五品后军都督府宣武将军 折俸银叁拾贰两”。
“这是我的官俸券历。”时璲解释道,“每月初一到初五,你可派人拿着它去金陵府库领我的俸银。”
“我?”畹君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时璲点头,幽亮的星眸定定地凝视着她:“我的俸银今后都给你领,你喜欢什么便自己添置。从走完三书六礼到娶你过门,中间至少还有一年时间。到时你若是还觉得嫁妆不够好看,那我再另外给你添妆好不好?”
畹君的手轻轻颤着,将那张券历捂在胸口。她那时随便胡诌的借口,他竟牢牢记在了心里。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笑里又带着一丝哽咽:“干嘛对我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