畹君的手不住地发颤,心中说不出是惊是怒。
这头她娘逼着她嫁人,那头谢四娘逼着她就范,原来她从来都没有得选择。
夜里睡觉的时候,畹君搂着佩兰,低低问道:“如果你有一大笔银子,你想用来干什么?”
“我要买很多好吃的!”佩兰美滋滋道,又睁着晶亮的眼看她姐姐,“姐姐你呢?”
畹君闭着眼睛低声道:“我要带你们搬到一个新的地方,请个好大夫治好你的病,然后盘一间铺子过活,给我自己挑一个合心意的夫婿,督促他读书做官,以后就没人可以欺负我们了。”
佩兰已经快要睡过去了,口中喃喃道:“姐姐要做的事情好多哦。”
畹君轻轻地抚摸着妹妹的头顶。
是啊,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五百两不够,那就……一千两吧。
“一千两?”谢四娘猛地从石凳上站起来,恼怒地盯着面前的畹君。
微风穿过园内花木吹动畹君的额发,青丝飘拂,令那张白璧般的面庞陡然生动起来。
她安坐不动,慢条斯理道:“四姑娘若能如愿当上时二奶奶,多少荣华富贵等着你,一千两银子又算什么?”
谢四娘沉吟不语。
一千两银子对她而言确实太多了。
可是那日在侯府做客,她从姑祖母口中得知,时二爷已经明确拒绝了跟谢家结亲。别说是她,就连嫡出的三姐也没戏了。
而眼前这个谢畹君是她唯一的机会。
那位时二爷,据说其十八岁时圣上便想给他封侯,碍于其父已是侯爵才作罢。
做时家的二奶奶,可比做时家的世子夫人还要得意。
如今的世子夫人谢氏是她的堂姐,长房长女,没出阁时在族里便众星捧月。
将来自己若能压到堂姐头上,那又该是何等的风光无限?
思及此处,谢四娘心一横道:“行。不过,你别想耍什么花招。”
她恻然一笑,“你们家应该经不起第二回折腾了吧?”
果然是她!
畹君神色一凛,在袖中攥起了拳头。
谢四娘一字一句地警告她:“事情一成,你立刻离开金陵,别妄想留在时二爷身边。”
畹君心头冷笑:
将时璲那般算计一通,她怎么可能还敢留在金陵?倒是这谢四娘,没尝过时璲的硬脾气,以为写了婚书就高枕无忧。
她收拾不了谢四娘,正好驱虎吞狼,让时璲教她做人。
“事情办妥我自当远走高飞。”
她站起身来,轻声在谢四娘耳边道,“也祝谢四姑娘和时二爷,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按畹君的要求,若想让她帮忙搞定时璲,必须先答应她三件事:
第一,在她和时璲接触期间,谢四娘不得自作主张,打乱她的布局。
谢四娘自然满口答应。
第二,给她一个能出入谢府的身份。
正巧谢府正在给两位年幼的小姐聘女西席,谢四娘便承诺让她出任。
第三,先给她一百两定金。
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谢四娘显然也很是肉痛,咬牙打发人取了锭金元宝给她。
拿到十两重的金子,畹君心中却并不欢喜。
她隐约觉得,从当初捡起时璲那枚金锞子起,自己就踏入了一条汹涌奔腾的河流,再也回不了头了。
回到家中,畹君将金元宝拍在她娘面前:“快把柳大官人的银子还回去。”
“你上哪弄来的?”云娘满脸狐疑地抓起那锭金子掂了掂,忽然顿足道,“你……你该不会?你要气死我!”
“你想什么呢!”
畹君知道她娘又要怀疑她不安分了,满脸不悦道,“谢知府家聘我当女西席,这是束脩金!”
“给这么多?谢知府?他家怎么会聘你?”
云娘顿时觉得如坠九重天外,整个人有种不切实际的晕眩。
畹君随口扯了个谎,说在侯府结识了谢家的姑娘,蒙其引荐得了这个机会。
云娘自然是欢喜之至,却不肯归还柳家的银子:“你有谢知府这条门路,那柳大官人只会更加爱重你,娘也就放心了。”
畹君见她娘竟还想着让自己嫁给柳家,忍不住跟云娘大吵了一架。
云娘振振有词:“你当西席能养活自己一时,能管一世吗?你十七了,再不说亲就没人要了!赶紧给后半生找个依靠才是真!”
畹君气得晚饭都没吃。
云娘可不管她,熬了佩兰的药端进屋给小女儿喝。
谁知佩兰躺得直挺挺地不肯喝:“这是卖姐姐的钱熬的药,我才不要喝!”
云娘见姐妹俩一个鼻孔出气,恼得想摔碗,又舍不得那八十文钱熬出来的药,只好哭叹自己命苦,养出两个小白眼狼。
最后她到底还是把那一百两银子退给了柳家,让这门亲事作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