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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天色阴沉,沙砾般细细的雪落了下来,地上如同铺了一层白砂。
沈尧看着桌上的信,这是吴影刚刚派人传会回来的。
就在前几日,一个月期满,薛昭没有交货,却将所有的赔偿金都还清。
信里还说,最近薛昭的帐铺上的确有几笔进账……只是来自临县……
沈尧手指轻扣桌面,难不成他在临县还有买卖?
阿招掀开帘子走进来,“王爷,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长宁公主整日的支使我去买东西,我现在已经不是王爷的贴身护卫了,变成公主的贴身婢女了。”
沈尧勾起嘴角,“她性子骄纵,你”再忍一忍,我想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啊?那是什么时候啊?”
沈尧看向窗外被雪压断的树枝,低头自语,“快了。”
“沈诺都在忙什么?”
“大皇子自从留下长宁公主后,就整日与公主在一起,偶尔出门陪着公主逛街,最近很是安静。”
沈尧点头,“去吧,今日天冷,买点羊肉回来,涮锅子。”
阿招懊恼的出了门,他现在不仅是护卫,管家,还是婢女兼厨子。
他拽了拽自己身上灰色的披风,打了个寒颤,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吧,真冷啊。
门口怎么好像有人在吵。
“侍卫大哥,我家小姐林妙仪和荣王殿下是朋友,你们通传一声吧。”
阿招走过去就看到一个丫鬟在和侍卫争执着什么。
还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林妙仪。
又是这个女人!
阿招快步走过去,质问道“什么事啊?”
侍卫看到阿招连忙解释,“这个丫鬟非说有事要见荣王,我们正要把她赶走呢。”
兰絮看到阿招的那一刻如同看到了救星。
她一眼便认出了阿招是去儋州路上遇到的荣王殿下身旁的侍卫。
兰絮上前一步就拽住了阿招的胳膊,大喊道“我要见荣王。”
阿招被吓了一跳,低头一看这小丫头。
衣着单薄,雪水和汗水在脸上混合一片,像一只小花猫。
“你谁啊?”
“我是林府小姐的贴身丫鬟!”
“林妙仪?”
“对,林妙仪。”
“找荣王干什么?”
兰絮年纪小,又没经历过事,这一路上都在硬撑,但其实她的内心深处非常害怕,她害怕林妙仪会出事,她怕自己救不了她。
所以……当阿招问的那一刻她放声大哭。
“呜呜……我家小姐出事了……荣王……救她……呜呜”
阿招冷眼,哼,这个林妙仪,一有事就找沈尧。
他的伤到现在还没好呢!
阿招原是不想管的,可眼前这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雪也渐渐变大,阿招有些于心不忍,他好心劝返,“行了,你先回去吧,我会帮你转达的。”
“不行!我必须见到荣王,你要是不让我见到,我就抱着你不走了。”
兰絮也不知道自己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她死死抱着阿招的胳膊,什么男女有别,什么礼义廉耻,她都不要了,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林妙仪的命重要。
可怜的阿招本来肤色就黑,此刻又第一次和女子有亲密接触。
瞬间羞红了脸,宛如水煮螃蟹一般。
门口的侍卫也不敢乱动,只能侧着耳朵偷听,斜着眼睛偷看,一看到兰絮抱住了阿招的胳膊都忍不住咧着嘴笑。
旁边路过的老百姓也都在指指点点的。
“这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姑娘。”
“是啊,还是在荣王府门口。”
“看着也不像啊,这小伙子看着挺老实的啊。”
“哎呀,人不可貌相。长得道貌岸然的没准一肚子男盗女娼呢”
这些话轻飘飘的就落在了兰絮和阿招的耳朵里。
兰絮也顿时红了脸。
阿招此刻怒不可遏。
这个林妙仪,她蛮不讲理就罢了,连个丫鬟也胡搅蛮缠。
一个女孩子家的没有羞耻心吗!
阿招不客气的拽着兰絮就进了府。
还对着门口侍卫大喊道,“关门!”
进府后就把兰絮甩到了地上。
还未等他开口。
兰絮却立马变了脸,她先是收起了那副哭哭啼啼的表情,然后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又整理下凌乱的衣服,扯了扯衣角,抬起的瞬间眼神里多了一丝坚毅。
阿招往后退了一步,还以为她又要有什么坏招。
兰絮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就往府里跑去。
边跑还边扯着嗓子喊起来“荣王殿下!
“荣王殿下!”
“荣王殿下”
阿招在后面拼命的拉拽她。
可声音还是传到了沈尧耳朵里,他循声望去,看见阿招和一个女子在府里拉拉扯扯,而声音正是从这女子的口中传出来的。
他吩咐下人把两人带过来。
一路上阿招还在埋怨,“都怪你,大喊大叫的,王爷最喜静,一会肯定要臭骂我一顿。”
兰絮却一言不发。
她不是不知道今日自己这样做的后果。
进院使,沈尧正坐在厅堂里抿着茶。
兰絮躬着身子感觉头上顶着一道凌厉的目光。
沈尧冷冷开口,“什么事?”
兰絮直接就跪下了。
“荣王殿下,救救我家小姐吧。”
“你家小姐?”沈尧这才抬起眼眸仔细看兰絮,只觉得有些面熟。
“奴婢是林府的丫鬟,主子是林府林妙仪。”
沈尧听到林妙仪的名字呼吸停顿了一下,眯起眼睛。
怪不得。
这丫鬟确实是在林妙仪身边见过一次。
距上次十万大山一别也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肩膀上的伤口早已经在时间的流逝下缓缓愈合。
只是留下了崎岖凸起的红肿疤痕。
他身上这样的陈年疤痕已经太多了。
却只有这个疤会在阴天下雪的时候痒痛难消。
兰絮见沈尧不做声以为他不信自己急忙掏出那封王远之写的信说道,“荣王殿下,这是我家小姐给您的信。”
阿招把信接过去递给了沈尧。
兰絮盯着沈尧,只见他打开信的第一眼,居然笑出了声。
他抬起头的瞬间眼神里只剩繁星点点,连刚才的阴霾也一扫而光,
“这封信……果真是你家小姐写的?”
兰絮连连点头。
沈尧凤眼上扬,“她……写了首情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