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酒杯,声音雄厚威严,“既是荣王殿下赏的,那你……便喝了吧。”
竟是不打算帮忙。
贺瞻远瘫软在地。
酒宴还在继续。
推杯换盏,歌舞升平,周围皆是你来我往互相吹捧的声音,连桌上摆放着的,从未见过的山珍海味也让林妙仪提不起兴趣,只觉厌烦。
她盯着杯中的桂花酒,一股甘甜清香的味道传入鼻中,她端起杯,一饮而尽。
不一会,腹中却突传一阵剧痛。
她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王宛如看出了不对劲。
“楚楚?你怎么了?”
“我……我想如厕……”
王宛如急忙叫宫婢带林妙仪出去。
皇宫偌大森严,林妙仪捂着肚子,跟着宫婢一路七拐八绕,终于在一间偏僻的院子停下,她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等再出来时,却发现……外面已经空无一人。
宫婢不见了?
她可不记得回去的路!
月光下,暮色如水,温柔清绝。
林妙仪四下张望,院内满是杂草,周围漆黑一片,像是已经荒废掉了,只有远处地亭子里影影绰绰,似乎……有一道身影。
身影背对着她,身材修长,右手好似执着一盏琉璃灯笼。
她从杂草中找到一条小路,快步走去,“请问……宫宴怎么走?”
院子内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气,亭角处挂了几盏走马灯,暗影摇动,灯火朦胧。
男子闻声回头。
此人一身玄色祥云纹锦衣,紫金镶玉腰带,腰带上挂着一串流苏玉佩,身姿挺拔,俊朗丰逸,一双丹凤眼深不见底,似笑非笑。
林妙仪倒吸一口气。
光是这身衣服,她便认出来,荣王……沈尧。
方才大殿之上,林妙仪并未看清此人的脸,如今看来,不愧是皇室血脉,还真是一副好皮囊。
只见他手持灯笼,眼神晦暗,声音不疾不徐,
“月圆之夜,恰逢故人相见,林小姐,你我……还真是有缘。”
灯笼的余光打在他脸上,越发显得皎洁。
林妙仪却有些发愣。
什么有缘?
她定了定神,垂下眼,“臣女与荣王殿下素不相识,缘分二字,愧不敢当。”
沈尧高举灯笼,俯身向下,寒星一般的黑眸落在林妙仪的身上。
林妙仪很瘦,且白,发色漆黑如墨,水蓝色刺绣云锦,头发随意挽了个流云髻,只插了一根海棠玉簪,青丝垂在肩上,面色寡淡,气质普通,尤其那双眼睛,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戏谑,“你果真失忆了?”
林妙仪睫毛微动,心中却有些不明,她后退一步,将袖中的金簪攥在手中,抬起头对上那双凤眼,平静道,“殿下将臣女诓骗来此不会只是好奇吧。”
“呵。”沈尧冷笑,他缓缓站起身,视线落在她身后,“你倒是聪明,只是不知……今日这个院子林小姐可还熟悉?”
林妙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月光如炬,她所在的凉亭下,那片草丛里分明有暗流涌动。
那不是杂草。
那是……一片湖!
只不过这院子太久无人打扫,任湖里杂草肆意生长,所以看不真切。
林妙仪若刚才没有看到那条小路,行差踏错半步,只怕……就要重蹈覆辙,皆时……她孤身一人在此。
后果不堪设想。
她回过头,如星般的眼里也带着一股寒意,“臣女初回都城,不知与殿下有何深仇大恨,竟如此费尽心机。”
“难道你母亲没告诉你吗?”
林妙仪一怔,“告诉什么?”
沈尧轻笑,“也对,你母亲爱女心切,定是早已将我恨之入骨,林妙仪……十年前,就是在这所院子,这片湖里,你……掉了进去。”
林妙仪停顿了下,“这……又与殿下有何关系。”
沈尧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语气轻蔑,“呵,有何关系?林小姐可知……今日皇上为何举办家宴。”
林妙仪目光看向他,“为何?”
“一为中秋团圆,二为……荣王归国。”
沈尧看向远处,一双眼睛深不见底,“林妙仪,你落水后,林盛行步步高升,由京中小官升为户部尚书,我却在安国……做了十年质子,你说这笔帐……该不该算?”
林妙仪心中一惊,呼吸也跟着滞了一瞬。
十年质子?
沈尧是因为她才去安国为质?
林妙仪手中用力,指甲嵌入掌心,“荣王的意思是……臣女落水,是因殿下而起。”
怪不得,怪不得把她骗到这里。
“殿下若觉得无辜,大可向圣上禀明,何苦来为难我。”
“本王偏要为难你,又怎么样?”
又怎么样?始作俑者竟还如此大言不惭。
耳边树叶吹的沙沙作响,更深露重,林妙仪只觉浑身作冷,打了个颤。
沈尧挑眉,“你怕了?”
林妙仪抬起眼,琉璃灯映射下,那张寡淡的脸上倒也生出一份流光溢彩。
她嘴角微微扬起,“怕?荣王殿下与我一同离席,我若出了事,只怕殿下也脱不了干系,不知殿下……又有几个十年可以赌。”
此话一出,对面的人脸色瞬间沉下来,带着戾气,寒光闪过,一只手嗖地扼住林妙仪的喉咙处,细小的脖子握在手中,如同待宰的羔羊,他渐渐捏紧,咬牙切齿,“林妙仪,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林妙仪被捏得满脸通红,喘不过气来,挣扎之际,她挥起手中金簪,用力在眼前划过,趁着面前的人松开手躲避时,她没有跑,而是……退了两步,接着……整个人向后倒去。
“要死一起死!”
清脆的声音划破夜晚,在空旷的院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