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是陈三狗!你是谁?”
判官瞬间反应过来,随即注意到谢裴绶身后那人身上活人的气息,猛然从椅子上蹦起,惊呼出声:“你是活人?”
活人怎么会出现在地府?判官大脑一片空白。
他一时之间忘记了刚才吓了自己一跳的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陈三狗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这张脸白里透红,粗眉毛、细眼睛、小脸薄唇、皮肤粗糙,衣服领口沾有污渍,似是水痕,全然没有被死气侵染,还是生人模样,整个人也是凝实的,是有肉身的。
而且这脸隐约还有些熟悉,正当判官在仔细思索这张脸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的时候,另一张眼带寒光的脸徒然闯入视线之中……
原是屈膝半跪在陈三狗身前的谢裴绶站了起来,挡住了陈三狗的脸,只见他直视判官说道:“我们在这大殿中待了约莫有一刻钟,你作为判官竟此时才发现?”
谢裴绶考虑到陈三狗毕竟是活人,长时间侵染死气于人体不利,进了大殿后便慢慢将他身上的死气都抽离了。
这大殿上除了判官皆是普通鬼魂,这些鬼魂才死不久且进殿之后恢复了神智,对生气还不敏感,再加上陈三狗站在后头,便不太注意陈三狗的异样。
可判官竟然没有发现,这就有些荒谬了。
想到此处,谢裴绶目光又利了几分。
他视线锐气逼人,逼的判官不自觉的低了头不敢直视,这判官倒也没有回避,只是抿了抿唇说:“此事确实算我渎职……待我回去便与殿主请罪,只是……”
判官抬起头来,目光惭愧,抬手殷切的询问:“你们是如何入的地府?活人不应在这里久待,你们说清楚,我好想办法送你们回阳间去……”
“真的?”刚刚还不能动不能言的陈三狗闻言脱口而出,情不自禁往旁边走了几步,这才发现禁锢着自己的法术消失了。
他庆幸地府判官的仁慈,为自己又一次的死里逃生感到后怕。
心脏怦怦直跳。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热的浑身上下都要被汗湿透了。
判官从桌案后面转出来,侧头看他,脸色郑重:“自然是真的,活人待在这里容易折损阳寿,你们还是尽快回去的好。”
谢裴绶静静旁观这二人一问一答,见这判官一脸关切,回阳间的事情也确实要紧,便接过话头:“中楼镇林子村里有一口井,我二人是掉进井里意外落到了城外长满了石蒜花的水泽里,见周围一望无际,只有幽魂全往一个方向走,便跟着来了,于是进了这殿中。”
“井里进来的吗?这可奇怪了。”判官感到疑惑,阳间的井确实是连接地府的通道,却也不可能是随便一个人掉进来就能入了地府的,不然也不会有淹死在井里的人了。
阳间人族居住地遍布水井,一般阳间的鬼差会把勾来的鬼魂直接投入当地的井里。
井感应到了鬼气就会将鬼魂吸进地府,落到地府的鬼浑浑噩噩间会受到所辖地区阎王殿的吸引,慢慢汇聚成一股,逐个走流程或是进城,或是投胎,或是受刑。
“兴许是林子村的那口井有了什么蹊跷之处。”判官认真思考:“看来得给林子村的那位土地神递个消息,看一看那口井的情况了,若是人人掉进井里都活着来了地府,那可就不妙了。”
“嗯……”谢裴绶闻言眨了眨眼睛,目光稍微游移了一瞬:“这倒不必麻烦土地神了,应是我的缘故。”
判官一愣,不解其意。
“我虽为人族,却还有一半鬼族的血脉。”谢裴绶说:“那井应是因此才将我们认错,我在阳间也时常被误认为是鬼。”
但现在他身处地府,到处阴气森森,鬼气环绕,倒是让他身上的鬼气不明显了。
判官大为震撼,人族和鬼族吗?这可能吗?这种混血真的存在吗?别说见了,他之前可是听都没听说过!
一旁的陈三狗闻言也是被惊的目瞪口呆,混乱的脑子闪过无数思绪,最后停留在对谢裴绶那位人族祖宗的无限敬仰上。
“那不知你二位该如何称呼?”判官主要是想问谢裴绶的姓名,毕竟人族和鬼族的混血实在稀奇,奇特到他想要将他的姓名记下来。
谢裴绶报上姓名:“在下谢裴绶。”
陈三狗也连忙出声:“判官大人,俺叫陈三狗。”
“你是陈三狗?”判官看向他,这才恍然想起来他这张脸正是陈三狗的脸!
陈三狗见判官看他,缩了缩脖子,呐呐询问:“判官大人认识俺?”
“自然认识。”判官一边回忆一边说:“陈三狗,里牺郡中楼镇人,原名陈见清,寿十九,理应在四年前的八月十九日被山匪砍杀,但因着些原由未能准时死了,后来生死簿上的字就变了。”
至于变成了什么样,判官并不打算详说。
“四年前?”陈三狗僵在原地,四年前八月十九,算算时候,正是他遇到秦小姐的日子,寿十九吗?被山匪砍杀,原来他是被她救了一命……
判官见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便继续说道:“你原便是已死之人,今日你掉进井里实属天意,贪了四年的命,上天让你今日淹死,只是碰巧又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