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心里无数次未萧执玄开脱,无非是他年纪小,无非是他少时被欺凌,无非是太过在乎她了,无非是记着那日狼犬惊人的事情,无非……
她闭着眼睛想了无数个理由,可慢慢的还是想不下去了,因为她明白无论她如何为萧执玄辩解,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萧执玄性格太过偏执,不够良善,甚至是有些残忍的。
不堪为帝。
不堪为帝!
她心里倏尔冒出来这么四个字,这四个她不得不正视的字。
眉心锁着,她心事重重,一时乱的不成,脑中的思绪纠缠在一块,让她有些头痛起来。
陛下如今已经年近不惑,虽尚且还算壮年,但若要等她生下皇子或许还要一二年功夫,更遑论等嫡子长成?
况且陛下先前因着那勾栏的药伤了身子,她虽然不曾同陛下说个分明,但心里却已然有数,陛下此后只怕难有子嗣了。
虞惊鸿心中沉甸甸的,她会留下萧执玄,也不单单是为着之前的救命之恩,还有一点便是她需要一个皇子,这皇子是她日后的依仗,也是未来成为太子的不二人选。
可是萧执玄……
她心中默然,若萧执玄是这样一个性子,她继续将人留在身边只怕也将成为一个祸患,况且,这般不够仁善的皇子,日后成为太子,再成为帝王,只怕是百姓之祸啊。
是留?还是去?
她心中惊疑不定,迟迟下不了决断。
*
萧执玄自是不知道虞惊鸿心中所想,他正留在虞惊鸿的卧室中,听了三福的劝说,想到昨夜已经惹了她不快,便没有再耍脾气,乖乖地将药喝完,坐在房中安静地等虞惊鸿回来。
三福跟着萧执玄也不过数月,对这小主子的心性尚还未摸清楚,平日萧执玄都十分的懂事,在她们面前极为独立,做什么都习惯自己来,唯独在虞惊鸿面前却很是不同,会有真正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喜怒哀乐,会哭鼻子,会嬉笑玩闹,多了几分孩子的稚气。
“殿下,娘娘回来还得一阵子,还是回床上等着吧。”三福见他小小一个坐在殿门前缩成一团乖乖的等着虞惊鸿回来的样子,心里也跟着一软,耐心地劝说着。
萧执玄板着小脸摇摇头,一本正经道:“不成的,在这里阿娘一回来就能看见,进去了便看不见了。”
不过也是个孩子,会守着门口等候娘亲的身影,三福失笑地摇摇头,不再劝说,转而在里头去了斗篷出来。
“多少加件衣裳,不然见您穿的如此单薄,娘娘该不高兴了。”三福笑着为他披上。
萧执玄想了想没有拒绝,虞惊鸿在这方面看得紧,确实常常因此发脾气。
他就这样等着,等到日暮西垂,等到星落漫天,等到月上柳梢。
他不过六岁不到的年纪,正事缺觉的年纪,一日都在殿门口等着,只用膳的时候歇了会儿,莫说是一个孩童,便是大人也少有耐得住的,可他却忍住了,等的很是认真耐心。
见他又用肉肉的手指在大眼睛上头搓着,眼睛都快合上了,又使劲地睁开。三福心生不忍,“殿下,先歇息吧。”
萧执玄固执地摇摇头,“不成,阿娘还未回来。”
说话的声音看似平淡,可细听却能听出带着淡淡的哭腔。
三福轻叹一口气,“殿下,娘娘总归会回来的,夜深了,您先歇下,等娘娘回来,我再叫你起来?”
萧执玄还是摇头,小小的背影缩成一团,双臂短短的抱着细瘦的膝盖,整个人埋在里头,连脸都不露出来了。
“阿娘,生气了。”
很轻很细的声音,三福都离得那样近都不曾听清楚,还复又问了一遍:“殿下?”
萧执玄却慢慢没了声音,身子一点一点的,险些向前栽倒。
三福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接住小小的人儿,萧执玄缩在他怀里,终究还是熬不住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头缀着两颗还未干透的泪珠,晶莹剔透,仿佛能看到人的倒影。
这么小一个人到底是有什么忧愁呢?
三福不解地想,看着小人儿纠缠在一块的眉头,他心中一叹,将人往床上抱过去,又仔细地掖好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