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韵,等我。”
锦被下身形微微起伏,许韵将头埋在被子里,小声地抽泣着。
她不明白,明明她和裴熠两人好好的,双方长辈都知根知底,为什么突然不同意这门婚事。
裴熠在这个节骨眼上离京,是跟这件事有关吗?
不然,他不会抛下自己独自面对这些。
京城外几百里,山林间尘土扬起,两匹骏马疾驰而过。
马背上两人不分昼夜,耗费了半月有余的时间,终于到了目的地。
城门外人来人往,城门上高悬的两个大字醒目异常——云安。
比起京城,云安的繁华丝毫不减半分。
两地相距较远,一南一北,已经维持了近二十年的和平。
腰间的玉佩沾染了些灰尘,男子伸出手轻轻拍了拍。
马背上的男子下颌线依旧清晰分明,只是五官平整了些,在出入的人群中显得普通至极。
身旁的侍卫也是一副生人的打扮。
裴熠抬起头掠过一眼那两个字,用早已备好的身份通过了门口官兵的盘查,顺利入了城。
次日梳洗完毕,裴熠换上了一身玄黑色长袍,头戴玉冠,俨然一个矜贵清冷的世族公子。
两人径直出了城,沿着一条僻静难寻的路去了城外。
第一次来这里,主子却像来过许多次一样,对这里轻车熟路。
白星不禁竖起大拇指,主子果真头脑聪明,地图看一遍就能记住。
一路上丛林掩映,若不是有识路的人相带,白星丝毫不怀疑自己能在原地打转。
他忍不住嘀咕:“主子,咱们要去的是什么荒郊野岭的地方?”
原本骑马的人动作慢了下来,握住缰绳的手因为用力有些泛白。
“陵园。”
白星没脑子地“啊”了一声,立马反应过来主子脸色的不对劲,讪讪闭了嘴。
大约骑马走了半个多时辰,马蹄声渐消,两匹马停在一处寂静幽深的陵园前。
出乎白星意料的是,这里并不荒芜,外表修建得反倒十分古典雅致。
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私人之处。
入园门口只立着一块立牌,上面洁净如新,明显就是有人经常来清洗打扫过。
“云氏陵园。”
白星走近了些,小声念出了上面的字:“主子,我怎么不记得裴家有姓云的亲戚啊?”
裴熠侧目瞅了眼上面的字,未发一言,直接寻着记忆走了进去。
白星的眼神越来越迷茫,感觉某种隐藏极深的东西即将破土而出,加快了脚步跟紧前方的人。
他摸了下后脖颈,虽然他对主子忠心不二,但是他还是觉得凉飕飕的。
裴熠带着人在陵园中辗转了一圈,终于在最里面找到了一处陵墓。
这陵园里面处处建造得精致华贵,埋葬之人身份一定极其贵重。
‘爱妻云菡之墓。’
白星看了眼墓碑上的碑铭,心中有些惋惜:“看来是某个世家大族的夫人。”
这男子应当是极其爱重他的妻子,等人死后专门给她修建了一个人的陵园。
只是可惜,一个人葬在这种空无一人的地方,死后未入家族的陵寝,也不知是福是祸。
“她是我的亲生母亲。”
话音刚落,男子撩起衣摆,直直地跪了下去。
白星瞳孔猛地睁大,还来不及思考其中的弯弯绕绕,身子下意识跟着跪在了男子身后。
两人磕了三个响头后,并没有起身。
白星犹豫了半晌,终是含糊着问道:“主子,夫人的墓怎会……”
白星也不知此话该不该问,只是发觉裴熠的神情极其不对,明显地低落。
裴熠伸出手,一笔一画地摩挲着上面的名字,眼尾有些发红。
“不是什么世家贵族的夫人。”他嗤笑了声,“她只是一个身份卑贱的歌姬。”
背后响起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不快不慢。
声音近在咫尺,步子迟缓艰巨,许久没有走近。每走一步仿佛踏在刀尖上,鲜血淋漓。
“……孩子,是你吗?”
白星率先回过头去,只见一个身形魁梧健壮的男人,周身气度瘆人。
此刻那双凌厉的眼睛,正一眼不眨地盯着墓碑前跪着的男子,肩膀还在颤抖着。
裴熠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没有答话,也没有回头。
指尖离开那块墓碑,直直地站起身子。
“是。”
男人霎时间红了眼眶,身子微动,上前了两步:“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白星垂下头,顿感不妙。
表面上毫无波澜,心早已跳得七上八下,起身默默地退了出去。
见人不说话,男人顺着他的身形看向前方的墓碑,声音哽咽起来:“她从来不是什么身份卑贱的歌姬。不管我娶了多少女子,她依旧是我唯一的妻子。”
“当年是我的错,没有护好你们母子。”
“我儿,为父,对不起你。”
身侧双拳握紧,又缓缓松开。
裴熠抬眸再看了眼那名字,垂下头:“是娘的错。”
男人瞳孔放大,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指尖揪着袖摆,像极了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裴熠转过身,指尖触摸到下颌处,薄如蝉翼的面皮被撕破,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