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沛柔眼里闪着光:“这话说的,我就不喜欢男人吗?”
“我什么时候能遇到自己的意中人呢?”
月明星稀,缤纷的烟花下藏着懵懂的少女心事。
纪棠认真道:“何为意中人?”
吴沛柔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她:“你心仪谁你不清楚吗?看来以后不叫你小矮棠,叫你小笨棠好了!”
“我……”纪棠想不出反驳的话。
她确实不清楚自己的心意。
三年前,杨家上门提亲,她觉得成亲对她来说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没怎么多想就同意了。
这个人是谁,是何模样,似乎都无所谓。
那种说不清的酸涩又在心里泛起涟漪。
吴沛柔见她一脸呆滞,柔声道:“呆子,你就没有遇到一个人,跟他在一起就觉得安心,怕自己穿的不好看,不想把不好的一面展示出来。一见他,心跳忽然停了一下的那种感觉吗?”
“忽然停了,那不是要死翘翘了吗?”
“……”吴沛柔选择闭嘴。
她认为自己在对牛弹琴,即便弹出个高山流水,余音绕梁,这头牛也不会听懂的。
纪棠捂着胸口。
那种感觉,她好像有过。
是在凌云观,看见写有她与言清名字的姻缘牌,挂到最高处时。
是在言府,言清忽然吻上来的那一刻。
是在河边看落日,言清拉着她的手腕表明心意时。
难道说……
这便是喜欢一个人吗?
吴沛柔的声音还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纪棠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她喜欢言清吗?
大街上人来人往,各种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荆州的民风比汴京还要开放,乞巧节这一日没有男女大防,年轻男女携伴出游,手牵手一起看烟花,还有一些年幼的孩童,背着竹篓吆喝着卖花。
纪棠险些被路过的一个小男孩绊倒,好在抓住了一旁的吴沛柔勉强稳住身形。
吴沛柔戳戳她的脸:“我饿了,我们去买点吃的吧。”
“哦,好。”纪棠回过神来摸向腰间,忽而脸色煞白,惊叫道:“等等,我的钱袋呢!”
“什么?钱袋不见了?是不是方才那个小孩?”
两人分头去找,又担心走散,约定一炷香后回到这棵大树下。
街上人多眼杂,纪棠根本分不清方才那个男孩是何模样,来来回回走了许久也没找到人。
若没有银子,她们两个今晚不仅要挨饿,甚至还要露宿街头。
心灰意冷之际,终于在包子摊前发现了踪影。
男孩笑眯眯地接过包子,手里拿的正是她的钱袋。
纪棠忍不住上前拧起他的耳朵:“谁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学人偷钱?”
男孩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但嘴上仍不承认:“姐姐你在说什么,这是阿翁给我的银子。呜呜呜……”
周遭人纷纷投向异样的眼光,对纪棠这个欺负人的动作指指点点。
纪棠解释道:“是他偷了我的钱袋,上面绣了我的名字。”
“姑娘,你一个大人怎么还冤枉孩子呢?”
“就是就是,你说这是你的名字,可有证据?”
“再说了,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他能说慌吗?”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却无一人相信她说的话。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好听的嗓音响起:“谁说不能?”
纪棠循声望去,言清身穿墨蓝色长袍,薄唇微抿,看起来不太高兴。但还是一如既往的俊美模样,将漫天烟花都比了下去。
正如当年危急之际,他像一个从天而降的大英雄,仅凭脚印把她从拐子窝里救出来。
他不高兴,是因为她乱跑吗?
最先起哄的卖花老妪见这对陌生男女是外来口音,浑浊的双眼扫了一眼她们二人:“叫大家来评评理,你们两个大人欺负个小孩算什么本事?”
言清挡在纪棠身前,隔绝了百姓探究的打量:“不知这幼童可识字?”
男孩眼神躲闪,求助地看向卖花老妪。
老妪面色不太自然:“识不识字,也不影响识得自己的钱袋。”
言清继续问道:“也就是说,你们不知道这上面是什么字?”
“这……”老妪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一旁的男孩也低着头不吭声。
言清从怀里掏出一个干净的香囊,走到男孩面前:“这上面的字,你可认得?”
男孩声音细如蚊呐:“不认得。”
“很好。”言清笑了一下,将香囊展示在众人面前,与钱袋上的花纹如出一辙,里面还绣了一朵牡丹花,花蕊上有一个棠字。
看热闹的众人心下了然,一时间看向男孩和老妪的表情多了些厌恶。
人群中有人起头:“误会,都是误会,散了吧。”
“是啊,都是误会。”
“误会?”言清眸光冰冷,淡淡地扫了一眼众人:“幼童偷窃在先,你们非但不制止,反而助纣为虐,这是一错。你们不顾青红皂白为难一个外来到荆州游历的姑娘,有失气度,为荆州蒙尘,这是二错。”
“心中有愧却盼着息事宁人,无一人给这位姑娘道歉,只想粉饰太平,这是三错。”
此话一出,先前看热闹的百姓面色都不太自在,跟一个小丫头承认错误,放谁也拉不下这个脸。
有善于察言观色者,见言清气度不凡,说话极具压迫性,保不准是哪个巡视的官员,不得不主动道歉:“姑娘,对不住。”
男孩哭哭啼啼道:“我错了姐姐,我再也不敢偷东西了。”
纪棠摇摇头,她拿回钱袋不想与他们过多计较,但言清显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按住她的手,道:“此事已经交由官府处理,一切按律法行事。”
事情顺利解决,纪棠抱着钱袋子,想开口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那样的眼神。
一定很生气吧。
昏暗的夜空下,言清拉着她的手腕往前走,却始终一言不发。
紧绷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莫名有些委屈。
感受到她的反常,言清停下脚步,回头一看,纪棠圆圆的眼底泛着泪花,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似是无措,他扶住她的肩膀:“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别哭了好不好?”
纪棠止住抽泣:“你不怪我乱跑给你添麻烦吗?”
言清没回答她的话,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轻声一笑,反问道:“今天是何日子?”
“乞巧节。”纪棠问:“那你来这里是有公务在身吗?”
言清对她不开窍的脑袋颇为无奈,用手指轻轻点了她的额头:“看不出来,我是来寻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