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眼皮不抬道,“没钱,如何买粥?”
竟是卖粥,不是义棚。
虽是疫情,便是皇上也不能强迫富人免费施粥,安甯道,“那诊棚也是收钱的?”
“你们是外地来的?”老人上下将她打量一番,见她身上衣裳料子不俗,叹道,“姑娘,一看你就是有钱人家出身,何苦来这个地方,若是染上疫病,可不是闹着玩的,快快离开罢。”
安甯笑道,“老伯,我请你喝粥。”
“使不得使不得。”老人连连摆手,“我是个穷命,如何喝的起五两银子一碗的粥。”
徐竟忱皱眉,“五两银子?”便是治世,百姓也喝不起五两银子的粥,更何况眼下正值疫情。
“这话怎么说?”安甯亦觉奇怪,“若不愿做此事,不做便是,五两银子的粥,何人会买,卖粥的人何苦做这事呢?”
老人抬头,指指粥棚。
徐竟忱和安甯齐齐看去,一位身着破烂布衣的男子,拽着一个年约十一二岁的姑娘向粥棚走去,那姑娘哭闹不止,苦苦哀求,“爹,求你不要卖了女儿,求求你。”
男子劈头盖脸打在姑娘身上,骂道,“不卖你,家里的人怎么活?又不是要你的命,哭什么哭?”
“卖女换粥?”安甯愕然。
“说对喽。”老人摇摇头,“这粥棚啊,就是为那些有女儿的人家设的,五两银子一个,管你一家的粥,直到疫情结束。”
徐竟忱沉着脸,道,“这里的官员就不管吗?”
老人嗤笑,“管?怎么管?你情我愿的事情,谁管。”
有人发国难财,就有人享国难乐,百姓活不下去,不说施粥救济,反而逼迫他们卖女,供自己享乐,这种人,比那些看着百姓饿死,而袖手旁观之人更加可恨。
安甯转身,向粥棚走去,高声道,“买一碗粥。”
领头伙计看到这么一位美人儿,心内早已痒将起来,馋涎着脸,“好,好。”忙吩咐一旁的伙计盛粥,“姑娘是要卖自己么?”乖乖,这么一位美人,主子定然喜欢死了。
安甯微微一笑,将五两银子放在案上。
领头登时黑了脸,“你不是来卖身的?”
“我有银子,为何卖身。”安甯笑道,“我要两碗。”
领头恶声恶气道,“只有一碗。”
安甯反驳道,“方才那人拿五两银子换了两碗粥,为何我只能有一碗?”
“人家是拿女儿换粥,银子哪里能和人相比。”领头义正言辞,嘿嘿一笑,“你若是拿身子换粥,老子管你一辈子的粥,如何?”
“逼迫百姓卖儿卖女,你们这是犯法。”安甯怒道。
领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压根儿不怕,“我们做的事你情我愿的生意,何来逼迫一说。”
安甯义正言辞,“国家有难,百姓活命艰难,你们却为富不仁,逼良为娼,谁给你们的权利,敢这么做?”
领头趾高气昂,“冯公子给的,怎得,你不服气?赶快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竟是公子?寻常富家公子哪里敢如此嚣张,安甯轻蔑冷哼,“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富家公子,为富不仁,逼良为娼,就不怕获罪入狱砍脑袋?”
“砍头?”施粥几人哈哈大笑,“我们公子不砍那些当官的脑袋,就算是仁慈了。”
可以砍官员的脑袋?安甯暗暗吃惊,对方这话虽有夸大,却也可看出,这冯公子身份的不简单。
安甯有心打探消息,继续道,“无知狂徒,井底之蛙,区区一个富家公子,有多大能耐,竟敢不把朝廷官员放在眼里。”
“滚滚滚。”领头已是烦了,连连挥手,“带着你的粥,赶紧滚。”
见打探不出消息,安甯端粥离开,双手捧到老人面前,“老人家,喝吧。”
老人家推辞再三,还是接了。
一旁不远处,有妇人神色麻木,双眼空洞,怀抱幼儿,幼儿面上布满红痘,已染了疫病。见安甯给老人买粥,知她是好人,双目瞬间恢复光彩,抱着孩子便冲了过来,跪在安甯面前连连磕头,“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给你当牛做马,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安甯抬眼看去,那孩子奄奄一息,若不及时救治,很快便会死掉。
徐竟忱见那孩子染了疫病,忙叮嘱安甯不要碰他。
安甯点头,她有心打探这个‘冯公子’更多消息,便带着那妇人来到诊棚前,将银子放在案上,“劳驾。”
大夫面容和蔼,看一眼孩子,忙给了三包药,“快去煎给孩子吃,或许还能救回一条命。”
妇人千恩万谢。
安甯道,“不诊脉么?”
“何须诊脉。”大夫叹口气道,“这孩子一看便是染了疫病,这些药是一早抓好的,直接拿去煎就是。”
安甯见他态度尚可,道,“这诊棚和旁边的粥棚一样,都是冯公子开的?”
大夫点头。
“我观大夫并非凶恶之人,如何也帮恶人做这些事?”安甯道,“你一身医术,该去救治病人才是。”
大夫痛心道,“医者仁心,我何尝不想救治病人,若是有点办法,我也不会坐在这里,看着病人一个个死去。”
竟是被冯公子逼迫了来的,“这冯公子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