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徐竟聪问。
徐竟璋瞥一眼他,眼神轻蔑,“你别忘了,嫁女儿可是有陪嫁的,本朝虽还未有公主出嫁,然前朝先例摆在那里,大兴公主出嫁嫁妆只会多,不会少。”
徐竟聪想了想,瞪大眼睛道,“五百万?”
“五百万的真金白银和六十万岁币,若是你,你选哪个?”徐竟璋斜睨着他。
徐竟聪咋舌叹息,“回暨果真狡猾。”
“远不是这么简单。”徐景祁淡淡道。
徐竟聪又问,“还有什么?”
徐景祁看向太子,“即是俯首称臣,大兴每年的赏赐是少不了的,这不是一锤子买卖,是源源不断的金钱来源。”
“只怕回暨还有更深远的打算。”
徐竟忱难得开口,众人皆看去,徐竟弘道,“什么意思?”
“朝堂上图木先花的话虽有挑衅之意,却也有他的道理,回暨与大兴结亲,成为大兴的女婿,两方无战事,修百年和平,此乃其一,其二,亲事坐定,周边小国若再想对回暨动手,便要掂量掂量大兴的态度了,毕竟打狗也要看主人。”
徐竟璋微愕,素日里木讷寡言的大皇子,竟能说出这番话来,看事情竟如此透彻。
徐景祁亦饶有兴趣地看过去。
只有徐竟聪不察这微妙,喃喃道,“回暨打的是这个主意吗?难怪主动来祝贺新年呢,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徐竟忱还想继续说,察觉到投在自己身上的两道目光,便住了嘴。
几人沉默着走了一段,太子于河边垂柳下停下,此时寒冬,柳叶落尽,只剩光秃秃的树枝。
徐竟弘一拳砸在树上,“大哥的话倒提醒了我,只怕回暨真正的用意,你们都没有猜到。”
徐竟聪思绪跟不上,“还有什么目的?一个简单的和亲,怎得在你们眼里变得这般复杂。”
徐景祁嗤笑,“天底下的事情,若都如五哥这样简单,父皇便无需旰食宵衣,一日只睡三个时辰不到了。”
徐竟璋道,“太子方才这话什么意思?”
徐竟弘道,“若回暨真成了我大兴的女婿,将来他有难,父皇不会袖手旁观,若回暨攻打他国,来借兵,父皇同样不能袖手旁观。”
“难不成回暨要吃我们一辈子?”徐竟聪叫道,“父皇明察秋毫,定然会看穿回暨的小伎俩,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徐竟忱暗自摇头,若在平日,这件事自然不成,可眼下大兴是败方,很多事情不由他们控制。
凡事总有两面,回暨虽有自己算盘,可此事对大兴并非全然没有好处,回暨依靠大兴,反之,大兴亦可把回暨当做自己的力量。
大兴女婿这个身份,看似脆弱却坚固,看似坚固却也脆弱。
想到自己当日在慈伽寺脱身,靠得是安甯的主意,可见其聪慧睿智,徐竟忱有心问她的看法。
安甯笑道,“朝堂大事,殿下怎得问我一个女子。”
“大家皆对此事议论纷纷,我们为何不能说,此处无外人,你直说便是。”徐竟忱倒无所谓。
安甯不悦道,“众人都说得,偏我说不得,此战败于我父亲之手,我躲这事还来不及,殿下如何问到我面前。”
自己只盼着这件事早些过去,出门见人时,也少挨些骂。
果不出徐竟忱所料,几日后,洪道帝答应了回暨的和亲请求。
知道父皇答应和亲后,大公主徐青阳匆匆去到皇后宫中,皇后于窗下看书,神色淡然。
自己忧心忡忡惴惴不安,母后却神色自若,丝毫不在意,遂嗔道,“母后怎得一点也不担心?父皇偏爱高贵妃,若让儿臣去和亲,如何是好?”
帝后姻缘,非洪道帝心中所愿,初成亲时,两人相敬如宾,倒也和睦,后皇后有孕,诞下皇长女,最终因脾气不合,两人渐渐离心,只剩规矩。
皇后哭过闹过,怨恨过,最终归于平淡。
皇后精致妆容的脸上一丝皱纹也无,岁月只为其增添气韵高华,并无老态,闻言含笑道,“此事可由不得你父皇偏爱谁。”
徐青阳噘嘴,“还不是父皇说了算。”
皇后气定神闲,“此是国事,关乎朝廷颜面,关乎天子颜面,如何是你想的那样简单。”
徐青阳不赞同道,“同意和亲已是失了颜面。”
“正因为已经失了一次颜面,所以才不能再失一次。”皇后放下手里的书,“若再送个嫡公主去和亲,便是你父皇同意,满朝文武大臣也不同意。”
“为何?”
“身份便是象征,和亲公主身份越是高贵,就越伤大兴的脸面,你出生便是嫡女,注定比庶出的公主高贵,便是要忍受屈辱,也只能是庶公主去忍受。”皇后眼中厉色一闪而过。
徐青阳心中一喜,“这么说,该担心的不是女儿,是徐宝阳?”
“高贵妃自以为得圣宠,便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岂知世间万物,无规矩不成方圆,皇后乃后宫之主,身份的尊卑,便是多少宠爱也不能弥补的。”皇后嘴角带着一丝嘲讽,“我们只需要安静看戏就好。”
此刻,高贵妃宫中,徐宝阳亦是心惊胆战,其担忧更胜大公主,“母妃,父皇会让我去和亲吗?”
高贵妃安慰女儿道,“不会的。”
“真的吗?”徐宝阳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高贵妃心中亦不得主意,“你父皇最是疼爱你,如何舍得你去那蛮夷之地,不会的。”
徐宝阳悬着的心稍安,猛地想到什么,变得愈发不安起来,“可是,不是我便是大姐,她是嫡公主,父皇会让嫡公主去和亲吗?”
“母妃不会让你去和亲的。”高贵妃用力拉住女儿的手,此事陛下还未下旨,尚有余地,自己必须在陛下下旨前想办法,“母妃一定不会让你去和亲的。”
“母妃有什么法子?”
“会有办法的。”高贵妃道,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