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是一张遥远模糊的土星图片,外面围绕的那圈光圈叫做土星环,是土星最最典型的象征。
当时喻星旋非常不屑。
这头像,这网名,果然跟他的人一样,冰冷又装腔作势。
后来开始暗恋他,她许多次从班群打开陈嘉授的名片,总觉得这是巧合,亦或是缘分。
他的头像有她名字里的字。
但她不会自作多情到觉得这跟她有什么关联。
添加好友的选项触手可及,但她一次都没选择按下。
没有合适的理由,她才不会平白无故申请加他微信。
而现在,喻星旋越发觉得她的矜持和退避是正确的。
他如果有事找她,自然会主动加她好友。
喻星旋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点了接受。然而很快,她心底就浮现了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陈嘉授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加她,她刚把相机交给他十分钟。
难道只是巧合么?
心底的不确定越来越浓厚,喻星旋不好意思把朋友晾在一边,安抚道:“你先吃,有个同学找我。”
喻星旋:【有什么事吗?】
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闪了又闪,像一场漫长的拉锯战。最后对面发来一条:【你去哪了?】
喻星旋:【我在吃饭,在学校附近新开的东南亚餐厅】
陈嘉授:【你先吃完吧,回来再说】
……喻星旋被他含糊其辞的态度搅得一阵毛躁:【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相机出了什么问题?】
另一边。
陈嘉授将手机息屏,看向一边的罪魁祸首。
白峥一脸做错事地站着。
喻星旋的相机摆在桌上,镜头被摔得整个裂开。
白峥紧张地咽了口口水:“阿授,怎么样,喻星旋怎么说?”
陈嘉授没好气地:“说你早晚会冒失死。”
“对不起啊……”毛手毛脚的是自己,白峥也无力辩解。
他知道陈嘉授今天带了相机,看到他手边放着一个,就以为那相机是他的。
结果一下没拿稳,相机掉到地上,中途在桌角磕了一下,意外就这么发生。
如果相机是陈嘉授的,还好一些,毕竟是多年朋友,陈嘉授为人大方,不会怎么跟他计较。
但偏偏是喻星旋……他明白她上次的意思是希望跟他保持距离,所以最近都识趣地没有去打扰。
而现在,他居然还摔坏了她的东西。
喻星旋不会更讨厌他吧?
白峥都要哭出来了:“阿授,你说等她回来,我赔她一个镜头行吗?”
“这件事我也有错。”
答应帮人看东西却没看住,他也是看管不力,陈嘉授没打算逃避责任:“至于怎么赔,问问她的意思吧。”
抬眸,他视线定格在远处。
喻星旋一路跑过看台,几乎是不管不顾地这边奔来。
停在他们面前时,手扶着膝盖,张嘴喘着气,跑出了一额头汗都来不及擦,还没站稳就一把夺过相机。
“对不起喻星旋,我以为是阿授的相机,不小心摔坏了,你……”
喻星旋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镜头最外层的UV镜已经碎得没法看,但只要换一片就好。喻星旋存了一丝希望,小心地把玻璃碎片拨开检查里面。
待看清,全身的血液都向头顶冲去。
里面成像的镜片也碎了,坏得彻底。
陈嘉授看着女生极力忍耐却还是越来越黯淡的表情,心头揪了揪。带了点小心地开口:“抱歉,是我没看好。你是想赔你一个同样的,还是换一款别的……”
“我说了让你赔吗?”
喻星旋抬眼,眼圈都红了。
这个镜头,是奶奶买来送给她的那个。
记得那天是爸爸的祭日,她无端地有些难过。下午跟祝媛出门,晚上一回家,就看到奶奶把她最想要的镜头摆在她桌上。
老太太对摄影一窍不通,不知道那天下午走了多少地方,费了多少口舌才替她准备了这份惊喜。
事情已经发生,她不想责怪陈嘉授对她的物品一点都不上心,却还是免不了被他的态度刺痛。
贵重财物在自己手上损坏,一般人多少会有些紧张,怕对方狮子大开口要天价赔偿。
但陈嘉授此刻却气定神闲,明晃晃地一副“你开个价吧”的有钱人做派。
陈嘉授微怔,迟疑了一下,下意识问:“你想怎么样?”
这话落在喻星旋耳中,无异于在指责她无理取闹。意思是:我都说了要赔你还想怎么样。
白峥弱弱地替陈嘉授辩解:“喻星旋,那个……其实不是阿授的问题……”
喻星旋已经不想跟他们多争辩,只想找维修店看看能不能补救。她抹了一把眼睛,努力把委屈咽回去,语气冰冷:“是,不是他的问题,全是我的错。”
的确是她的错。
她知道这个镜头有多珍贵,就不应该冒险把它交到别人手里。
还对别人有所期待,认为他也会像自己一样重视。
白峥:“不是,你误会了……”
喻星旋再也不听他们的解释,把相机抱在怀里,转身向操场外走。
祝媛气喘吁吁地追过来:“闪闪,没事吧?”
“对不起,不能陪你了。”喻星旋提不起一点力气,“中午我得去找家店修镜头,下午也不一定回来,你不用等我。”
“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下午不是还要主持闭幕式?”
“……那好吧,闪闪你别担心,附近那么多维修店,肯定能修好。”
喻星旋不抱什么希望地点点头。
看着她背影一步步变小,变淡,陈嘉授指节用力屈起,拳在腿面上握紧。
蓦地,浮现了一种类似于怜惜的情绪。
祝媛看看陈嘉授:“是你把喻星旋的镜头摔了?”
“不是他,是我。”白峥不好意思地对祝媛说了事情经过。
“你也真是的,能不能小心一点。”
陈嘉授眉头紧锁:“我说了赔她新的,但她不让。”
“我知道了。”祝媛瞬间就明白过来,“因为这个镜头,可能是喻星旋的奶奶给她买的那个。”
-
午休时间,喻星旋走遍了学校附近和大学城的所有电子维修店,得到的回复是一致的——镜头碎得太彻底了,有维修的钱,还不如重新买新的。
有一家店的老板建议她,如果非要修,只能去电子城看看。
喻星旋午饭都没吃几口,走出维修店,又饿又疲惫。
她决定先吃点东西,下午再去。
拿出手机,她发现祝媛给她发了微信:【我把中午的饭打包放你桌子上,你回班记得吃一点】
喻星旋心间划过一道暖意,这可能是这兵荒马乱的一个中午内,她最宽慰的时刻。
吃了东西,喻星旋在桌上趴了一会儿。她没有一点睡意,趴着的姿势本来就容易呼吸不畅,喻星旋的眼睛、鼻腔和胸口,渐渐堵得喘不过气。
想到包里碎裂的镜头,她枕在手臂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她哭得隐蔽,中午有同学在教室休息,也有人进进出出,就算路过,也只是觉得她睡着了。
没过多久,操场的方向传出了《运动员进行曲》的音乐,下午的运动会也拉开序幕。
班里的同学三五成群地下楼。
两人结伴从喻星旋身边走过时,兴致高昂地聊着下午的项目:“快走快走,混合接力比赛两点半就开始了!”
声音飘远,教室里再度只剩喻星旋一人。
她迟钝地想着,混合接力,不就是李安蓝她们的项目。
听李安蓝说,她们这个项目,应该有把握拿牌。
也就是说,今天下午,陈嘉授会再一次大出风头,获得许多掌声和赞美。
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有人哪怕犯了错也不会提心吊胆,反而还能过得那么轻易。
而她就既拧巴又费力?
教室里,能听到远处操场上传来的广播:“请各班参加4x100混合接力项目的同学速到检录处集合……”
盖过了此时教室里,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本应该在检录处检录的陈嘉授,此刻却回到了班级。
一眼就发现女生孤零零地趴在桌上,他走到她桌边,她仍然埋着头。
脊背清薄,黑色发梢微乱,盖着一截白皙的脖颈。
陈嘉授喉结滚动了一下,伸手探过去,又觉得不妥,临时改变了方向。
修长手指落在她颈后,隔着她的校服衣领,安抚地捏了捏她后颈,一触即离。
喻星旋触电般地弹起身,同时听到他说:“起来。”
喻星旋脸颊潮乎乎的,睫毛还湿润着。她一动不动,戒备地问:“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
男生目光落在她脸上,一贯冷冽的声线,勉强地柔和了几分,“带你去修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