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三天,沈缨果然没有从房间里出来过。
唐翳不明所以,又觉得沈缨定是因蛐蛐之事,有意不见他,因此也不敢主动去敲她的门,只跟着绝尘子,两人里里外外,将这宅子整理了一遍。
与其说是他和绝尘子一起整理,倒不如说是他负责整理,绝尘子则站在一边看着,偶尔指手画脚,让他在这里添个盆景,那里挂个灯笼。
沈缨闭门不出,绝尘子身上一穷二白。
所幸沈缨先前每月均按例给了唐翳十两银子的零花钱,加上先前那瘦子送来的一些东西,唐翳便仍是一日三餐的做饭。
他入天若宫后,对膳食的要求逐渐变得以清淡素食为主。
绝尘子却毫无忌讳,发现唐翳会做饭之后,就每日要求他变着法子做鱼做肉。
唐翳因看得宅子里仍是很空,遂取了攒了几个月的钱,想着要帮沈缨再出去置办点家具。
绝尘子听说,倒是很有兴致的跟着他去了,又大手一挥,吩咐他不必带银子。
一路上,唐翳被他牵着四处走走停停,最后停在家最大的钱庄门口。
唐翳只当绝尘子进去是为提银子。想着:师伯不让我带银子出门,原来是想自己到钱庄来取银子。
但见绝尘子进门之后,先冲着那柜台宣了声道号:“无上天尊。贵宝号生意看起来做得不错。”
钱庄掌柜看到他一身道袍,出于当地一贯尊道敬道的风俗,便回了一礼:“道长谬赞了。”
绝尘子“嗯”一声,抬眼在钱庄四处看了看,又在里面走了两圈,忽道:“贵宝号生意虽做得不错,然而内宅却似不宁。”
钱庄掌柜一愣,随即赔笑道:“道长何出此言?”
绝尘子正色道:“这店内风水摆设有问题。钱庄五行本属金,我看贵宝号门前放了各色瓷瓶,又挂了羊头、玉石做装饰,这些东西都属土,土生金,所以贵宝号的生意,想是不错的。”他说着,煞有介事的啧啧两声,“然而,房子也好,店铺也罢,西北方代表男人,西南方代表女人。这店铺内所有的装饰摆放都偏向西南方,证明西北方的势比较弱。再有,这位居士五行应当属水,土克水啊。这些瓷器装饰都放在西南方,恰恰就克住了你。所以,贫道的猜想,居士这些日子内宅恐怕不得安宁吧?”
钱庄掌柜听他说得这番话,不由连连点头:“道长说得是啊!我家中娘子,确实十分彪悍……唉……依道长的法子,应当怎么破这个局?”
绝尘子沉吟片刻:“尊夫人的生辰八字,可否相告?”
钱庄掌柜听说,忙用红纸写了递上。
绝尘子抬手接过,眯着眼睛开始掐指:“尊夫人五行属火。水本是克火的,只因这店铺格局给她造了势,而且,此地木制家具摆设太多,所谓木生火,越烧越旺,自然就凌驾在居士你的头上了。依我,居士只需将这里的摆设均往西北方向移,随后把多余的家具都清出去,越多越好,这个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钱庄掌柜此时已经被他说懵了,听他说店里风水有问题,忙迭声吩咐伙计换了店内摆设,又着手准备清理家具。
绝尘子看到这情形,便一本正经的宣了声道号:“贫道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久留了。”
钱庄掌柜忙命人奉茶过来,取了几锭银子:“道长且留步,这是小店一点小小心意……”
绝尘子一手推了:“贫道乃清修之人,云游四方,只因有缘路过贵宝号,方才提点一二。银子自然是不收的,不过……”他手上的拂尘在身上轻扫了扫,“贵宝号清出来的木头家具,倘若没有别的用途,不知可否交由贫道处理?”
钱庄掌柜见绝尘子拒收了钱财,已觉得他是有道之人。又听他主动提出要替他处理这些准备扔出去的旧家具,更加觉得这道长是与人方便,忙点头应道:“当然,这店里的家具,只要道长觉得有必要的,就只管清出去,不必客气。”
绝尘子微微一躬身:“如此,就贫道便替居士好好布一布这店中的局。”
当天下午,绝尘子拖着一大堆上好的花梨木家具,洋洋自得的回到宅子。
唐翳想起沈缨曾提到过,当今道家四大流派中,大王山庄最精于风水转运一事,又想绝尘子曾是大王山庄门徒,忍不住问道:“师伯,你是如何算得出那钱庄掌柜家宅不宁的?”
绝尘子低头看了他一眼,满脸严肃道:“猜的。”他一本正经道,“你不曾留意,那钱庄掌柜手上,脸上,脖子上均有指甲的抓痕么?什么人会用指甲抓人,自然就是女人了。而且……”他压低嗓门,“我们在这街上转了两圈,头一次经过的时候,明显听到里头有女人的打骂声,两种情况加在一起,自然就是,这个男人家有悍妻了。”
唐翳:“……那师伯所说的那些宅子的物件摆放……”
绝尘子耸了耸肩:“自然也是编的。我若不这么说,他怎么舍得将这些家具丢出来。他不丢出来,我又怎么好去捡。”
他乐呵呵将满满的辆大车东西卸到了宅子门前,也不要唐翳帮忙,自顾自将这些家具按方位摆好,又在离大门不远处弄了架石头屏风,旁边摆了块青石。
这才拉了把椅子出来,架着腿坐在院子当中,笑嘻嘻的欣赏起自己的作品。
入夜,沈缨的房子内金光一闪,紧接着,又是一闪。
绝尘子这几日除外出,多半时间都是守在沈缨门口附近。看到那金光耀眼,顿时一拍手:“成了!”大声叫道,“唐翳!赶紧出来!”
唐翳听到叫声,正不知发生何事,匆匆忙忙自房内冲出来。
绝尘子指了指沈缨的房门:“赶紧进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唐翳因见沈缨的门前金光闪出,又听绝尘子催得甚急,只当是师父出了什么事情,连忙推门进去:“师父——”
他刚将门推开,里头白影一闪。
沈缨握住他的手腕,迅疾将他拉入房中,长袖一拂,便关了门,抓起他的手指,一下划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