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书箱里昨日抄好的纸翻出来给周长赢检查,周长赢看着手中的纸眉间微蹙。
饶是谢霜一贯听话,那一纸上狗爬字也让人觉得有几分糊弄。
周长赢没有再细看,将纸递了回去,“马上要到了,今日你脾气记得收敛些,若是再犯,就不是抄书这么简单了。”
谢霜将纸塞回书箱,忙不迭地点了点头,“霜儿听话,不给太子哥哥添麻烦。”
周长赢揉了揉他的头,“不麻烦。不过以你的方式对付周岳桓,他只会变本加厉,甚至趁机报复,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霜儿,你跟在我身边就好,我会处理好这些事。”
谢霜仰头望着他,懵懂地点头。
对于他一直跟随的太子殿下,他总是无条件的信任。
周长赢眼下并不着急处理周岳桓的事情,昨天已经起过一次冲突,闹到老师那里去了。
周岳桓虽性格阴险狭隘,但并非完全没脑子,以他的性子这几天也会消停消停。
只要周岳桓不带头,太学里没人敢和他对着干。
果然,看到他们进门,周岳桓只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然后便转过脑袋。
他在太学确实很安分。
若不是翌日傍晚,谢霜为了护周长赢被推下御池,周长赢也以为,周岳桓只是个脾气有些坏,喜欢针对他的孩子。
起码,以他们如今的年纪,并不应该过早地涉及储君之争。
周长赢冷眼看着匆匆赶来的慧妃将周岳桓紧紧搂在怀里。
他眼泪鼻涕一大把,哭的可怜,宛若一个受害者。而他的谢霜,浑身湿漉漉的,刚刚才勉强从鬼门关拉回来,此刻正抱着衣服瑟瑟发抖。
谢霜见他生气,拉了拉他的衣摆。
又脏又湿。他们二人在此刻宛若两只落水狗,毫无依托,一招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说来可笑,他并不清楚为何屿帝会力排众议,立他为太子。
他与其他皇子不同,母亲早逝,更无母族仰仗,他在这座瀚京唯一的依靠便只有他永远看不懂的屿帝。
可是身为帝皇,哪里有情。他将他置于高位,让他成为众矢之的,最后在一旁冷眼旁观。
听见慧妃的斥责,周长赢倔强地抬起眸子。
她怒骂着谢霜冲撞了皇子,要将谢霜拖下去打死,低劣肤浅的性子与周岳桓如出一辙。
“我看谁敢?”
周长赢挡在谢霜面前,看着上前来的侍从,眼神冰冷至极。
“慧妃娘娘只说谢霜冲撞了周岳桓,为何不说道说道周岳桓想推本宫下水呢?”
“放肆!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慧妃搂紧了怀中颤抖的儿子,一双美目凌厉地扫过在场的所有宫人,“谁看见阿桓想推你下水了?你身上湿了便冤枉阿桓推你入水,若日后你受伤,岂非要冤枉阿桓行刺于你!”
宽大的袍袖中,周长赢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他为太子,看似有臣子敬重,有皇帝作为倚仗,可皇帝不作为,臣子又有多少是真心服他。
比起来,他一国太子的威势,竟比不上一个后宫的妃子。
不,那哪里是个普通的妃子,他比不上的是背后是整个王家,在后宫虽无皇后之名,却掌皇后之权的女人。
宫人忌惮慧妃,都低下头不敢说话。
此刻,若是屿帝在,或许能主持公道……
不……或许,他更想坐在一旁看戏……
周长赢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讽笑,“慧妃娘娘这是在咒我?如今我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娘娘却在盼着我受伤,好早死将太子之位让给你儿子吗?”
“你是疯了吗!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慧妃怒不可遏,“来人!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怎么?娘娘不是这般想的吗?”
周长赢瞥了眼蠢蠢欲动的宫人,冷声道,“今日本宫便站在此处,谁敢过来本宫便杀谁,你们大可以上来试试。”
眼看无人敢动,慧妃怒骂,“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你们怕什么!还不给我上!”
“谁敢!只要有人敢动一下,便是以下犯上,罪及九族!”
“那个,我好像迷路了,请问诸位万寿宫该往何处走?”
园子里忽然闯入一位不速之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了眼对峙的周长赢与慧妃,最终目光落在了谢霜身上。
“哎呀,这么冷的天气,一身湿衣坐地上作甚?待会儿吹阵风,可要发烧头疼了!”
他咋咋唬唬地喊了一通,全然没有上前扶一把的意思,又嬉皮笑脸道,“打扰各位实在有些冒昧,不知可否给在下指个方向,在下想去万寿宫。”
万寿宫是太后的居所,他能自由进入这后宫,身份可想而知并不一般,如今在二人面前又提了两遍万寿宫,似是无意,却又好像每一句话都是说给有心之人。
慧妃脸色发白,一句话也没说便拉着周岳桓离开了。
周长赢一声不吭地指了指方向,便回头去看谢霜的情况。
谢霜脸色有些发红,看着他走过来在自己身前蹲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
他发烧了,谢霜知道接下来他会很难熬,他好像烧了很久……他有些记不清具体是多久了,这是他们与慧妃的第一次对峙,之后东宫的日子过的并不好。
太医署派了太医却并不尽力,他昏昏沉沉中隐约记得他爹过来了,想要将他带回家中救治……
谢霜努力睁开眼,望着眼前想要将他抱起来的周长赢,他脑袋已经有些昏沉。
“太子殿下可需要在下搭把手?”
师瑞问也不着急去他的万寿宫了,在一旁戏谑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