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满脸忧色的季衡,又道,“即便这是灵蛊,于我也无大碍,倒是下手之人,或许料想不到这点。这几日仙会事务繁忙,他既然对我下手,或许早已混入书院,会趁着仙会人多眼杂,开始他的计划。”
她在藏书阁查阅木槿相关记录时,曾找到些关于灵蛊的记载,息诏国曾经便是灵蛊盛行之地,开国国君便是掌握着一手绝妙的御蛊之术。
她以蛊术招揽了一众能人异士,将息诏从一个小小的弹丸之地,开拓到了如今的地步。
可惜,木槿事件之后,息诏国的蛊术也逐渐失传。直到几十年前,息诏只剩下最后一位精通蛊术之人,世人称之为长离神女。
她的灵蛊之术无人能及,然后就在二十年前,她不知所踪,无人再能寻到。
思及此,季厌道,“仙会结束后,我去一趟息诏,若是真与灵蛊有关,早些了解也好早作控制。”
若真是有人对她种了灵蛊……灵蛊、息诏、仙会,背后之人不知在下多大一盘棋。
季衡逐渐平静下来,他再次开口时,声音缓慢却不容推脱,“我到时候陪师尊一起去。”
季厌迟疑一瞬,才缓缓点了点头。
仙会乃盛事,书院作为主要场地,从仙会开始前几日便开始停课。季厌在藏书阁待了两日,这两日在书院行走总会遇到些奇装异服的他国人,她有时候觉得有趣便会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第三日才到仙会的重头戏,试仙,各个宗门都会派出优秀的弟子上台一战。
每国参加仙会的只有五个宗门,每个宗门五名弟子,这些宗门弟子的输赢除了代表自己宗门,也代表了自己的国家。
仙会期间书院弟子可正常出入书院,因此都可前往观看,季厌早早的便挑了一个位置。这个位置偏僻,旁人注意不到,但却又揽收仙会之景。
她倚靠在树干上,随手掏了一把乾坤袋内季衡准备的灵果干,边吃着边看着台上的青衣微笑着主持仙会。
季衡坐在首席,未着冠冕,但是却气势凛然,令人难以忽视。几眼颇有些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看着季衡的神情忍不住也带了些许慈祥。
仿佛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季衡像是不经意一般,抬眼扫过了她所在的那棵树。季厌转过眼不再看他,没有注意到那人扫过一眼之后微微挑起的唇角。
突然想到了什么,季厌将手中没吃完的果干放回了乾坤袋,又从乾坤袋中掏出了一张隐蔽符贴在了身旁的树干上。
自从发现灵力被限制而且又有人跟踪她后,她就开始找季衡给她弄了许多符箓,各种各样的各收了一叠,以备不时之需。
虽说关键时候的战斗力肯定比不上自己动手,但起码能让她在这段时间过的更为方便。
季衡余光再次扫到那棵树时,发现那棵树更加不显眼了,一眼扫过去几乎注意不到那里还有一棵树。
树上的人影也看不到,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他的师尊还在那棵树上。
这也算是她的惯用伎俩了,每次她想喝酒来都会这样,明明就在眼前,却让人怎么也找不到。
他们当年缺钱缺的厉害,赚的钱将将够他们紧巴巴地生活,偶尔抠出来的几文钱,也只够在街边买最便宜的酒,酒味又刺鼻又难喝。
师尊却似乎很喜欢,有时候还喜欢摘些山上的成熟的果子,将果子洗净捣烂扔进去。
只是每每她喝酒的时候,都会找个地方藏起来。也不知用的是什么方法,他便只闻得见门口那浓得熏人的酒味儿,满院子翻也找不着她人。
等找到她的时候,她那一坛酒已经喝完,坛子还被她好好抱在怀里,打算下次再拿去打酒喝。
他那个时候年纪也小,不过才七八岁,有一次她来不及喝完便睡着了,他才尝到了那个酒的味道。
辛辣冲喉,又苦又涩,难喝极了,树上还未熟透的野果都比它好吃上一些。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喝这个东西……她身上藏着的谜团太多了,就像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一身卓绝的灵力,也不知那个时候她为什么最终答应收留他一样。
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够乖,够讨她欢心,后来,他才发现并不是每一个乖孩子都会被别人喜欢。
山下那些不想要自己孩子的爹娘多的是借口,他们抱怨自己没本事,抱怨赚不着钱,抱怨自己养家糊口的艰辛,抱怨生不出儿子。从抱怨到怨骂,到崩溃地哭,养不起是最大的借口,也是最残忍的。
他们会将足够乖的孩子送到有钱人家做杂役,将足够漂亮的直接卖了,换一大笔钱,既不够乖也不够好看的,也可以以一个低廉的价格卖出去,让他们自生自灭。
可是季厌不一样,季厌很穷,但从来没有打算将他卖了。
季衡曾想,以他的样貌,或许能卖上不少钱,他若是再表现得聪明听话些,大概能再高些,这笔钱能够季厌喝上几十年的酒。
不过若是真有这么多钱,她估计会先在酒里醉上几日,这样不好,山下的大夫说过度纵酒会烂胃腐肠,容易早逝。
等他长大一些,他可以赚比这更多的钱,还可以照顾好她,季厌留下他是明智的选择。
她活的不像是一个仙人,打猎、建房子、补衣做饭样样都会,不仅会,似乎每样都很顺手,她一个人在山上就可以过得很好。
只是,她好像习惯了将灵兽肉灵果直接炖汤,每次出锅都是大杂烩,好在灵兽肉和灵果味道足够鲜,炖在一起口味虽清淡了些,但突出了食物本味的清甜,倒也算得上是美味。
她很久没做过饭了,自从知道煎雨堂可以接一些除妖驱魔的任务赚更多钱后,她们的衣食住行全都靠她赚的钱来解决。钱多了起来可以买更多的酒了,但她不知为何,却逐渐减少了饮酒的次数。
季衡忽然在想,在哪里可以买到师尊爱喝的那种酒。
或许不是酒,她只是又被困住了,她不愿说,他也不问。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