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羡想拉着虞晚说点什么,但看傅总情绪不对劲,朝虞晚比划了一个手机联系的手势,便拿起文件离开,准备问问知晓内情的关彦轩。
出了会议室,傅知尧大步流星走在前方,全程一言不发,也没有回头看,似乎断定虞晚一定会跟上来。
虞晚亦步亦趋追在傅知尧身后。
虞晚知道傅知尧在生气,仅一个背影都给人风雨欲来的恐怖气息,她忐忑不安地走进办公室。
关好门,虞晚喊了傅知尧一声,声音不似往日,轻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老板。”
傅知尧转过身,将手中的文件砸在一旁茶几上,斥声道:“虞晚,你好大的本事,不仅将赵予书耍得团团转,也将我耍得团团转!”
砰的一声巨响,虞晚吓得身子一颤,下意识低着脑袋,不敢看傅知尧表情,道歉的话脱口而出:“对不起老板。”
“对不起,对不起,又是这一句话,虞秘书,你单细胞的大脑程序里是只设定了说对不起这一句话吗?”
傅知尧气极,将西装脱下来随手扔到沙发上,几步走到办公桌前站定,这样的身高差,虞晚基本只能仰视傅知尧。
虞晚抑制住喉间的哽咽,努力解释:“老板,对不……我不是故意迟到今天的会议,我知道今天的会议很重要,但我被赵予书反锁在档案室,我一直在敲门,可是没人听到,赵予书手里那份不完整的策划案是我设计让她拿走的,我知道我的主意很蠢,我……”
“所以呢,你的脑子听进去我当天说的半句话没有?”
傅知尧打断虞晚的话,黑褐色的眼珠盯着虞晚,下颚线绷得极紧,脸色阴沉骇人,一字一句,说得她心头发怵。
“你以为你是在为自己讨回公道吗?愚蠢至极!你知道赵予书是什么人吗?你知道人家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吗?今天是将你关起来让你无法参加会议,那明天呢?让你在全公司大会上出糗?将你从高楼推下去摔个生死不明?虞秘书,不是每次你都有这么好的运气,自以为能抓住对方把柄,实际上什么都做不成!”
虞晚看着傅知尧,有种百口莫辩的无力感,她缓缓垂下眼帘,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知道傅总讨厌眼泪。
从进入总裁办到如今,她没掉过一次眼泪,但她今天实在是委屈,被关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嗓子喊到冒烟没人理会,出来后一口水都没喝,还要被迫承认策划案是她和赵予书一同构思的,只是因为不能让外人知道策划案被同事窃取的事实。
她努力调整心情,坦然大方讲述自己的策划案内容,微笑面对客户,现在还要站在这里迎接傅知尧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如果说穿进小说后有没有最后悔的时刻,虞晚觉得大概就是现在。
虞晚很想将茶几上的文件摔在傅知尧桌上,大声说自己不干了。
她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被针对的是她,为什么被泼脏水的是她,被孤立的是她。
她是不是真的如同赵予书所说,是最不配成为傅知尧秘书的人。
但她到底什么都没做,试图靠深呼吸调整自己涌上来的眼泪,可惜仍是徒劳,虞晚最终还是克制不住地颤起身子。
傅知尧半天没听到虞晚的声音,侧身看过去,只看见不偏不倚砸在地砖上的一颗眼泪,顷刻间晕成一个深灰色的圆点。
傅知尧眼眸颤了颤,大脑有瞬间空白,想不起自己要说些什么,气愤的怒火在刹那熄灭。
汪总同意收购价格上的让步,收购完成了,收购后听彩短视频的核心竞争力培养也被虞晚以一份接近完美的方案解决,这些全是他想要的,那他为什么还要愤怒呢?
傅知尧忽然变得无措起来,他无法解释自己方才的愤懑以及现在的沉默。
这一切难道仅仅是因为看到虞晚的眼泪?
傅知尧心头成了一团乱麻。
下一秒,他看到虞晚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直视他,漆黑的睫毛上沾着未干的泪珠,声音沙哑脆弱:“老板,这次是我的问题,我会好好反思的,你能不能别……”
别什么?
别凶她?
他很凶吗?
虞晚停顿两秒,吸入一口空气,重新开口:“你能不能别……”
傅知尧出声打断虞晚要说的话:“这次收购成功,等合同签订完,虞秘书你会得到你该拿的奖金,十二万。”
虞晚要说的话卡在嗓子眼儿。
十二万……
十二万。
十二万!
虞晚忽然感觉自己的眼泪白流了,一份策划就能拿到十二万,比她上辈子一年赚的都多!真的是好多钱啊!
虞晚表情呆愣,配上一双圆黑的眼睛,十足呆头鹅。
傅知尧以为她没听清,盯着她的眼睛再次重复:“策划案是让汪总回心转意的重点,策划案内容可行性高,所以十二万是奖金,有问题?”
虞晚慢半拍摇头,生怕自己不答应老板就把这笔奖金收回去了:“没……没问题。”
不,还是有问题的。
虞晚抿了抿唇,觉得自己如果不在此刻提以后就没什么机会提,她看着傅知尧,用沙哑而坚定的嗓音说:“老板,我想实名举报,财务部赵予书窃取我的策划案,以及利用潜规则,让人事部主管蔡哲伟将她调去财务部,按照公司规章制度,是不是应该开除她,再将结果和原因在公司内部公示。”
傅知尧挑了下眉,坐回老板椅上。
“我要证据。”
虞晚挺直脊背,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眼睑和鼻尖发红,但眼神锐不可挡,她道:“老板,昨天下班后,我将策划案用同城快递的方式从学校寄给了在公司的我自己,配送时间在今天上午九点到十点,现在大概已经被行政前台孙柠签收了,这是时间证据。另外,被赵予书拿走的策划案第三页表格里有数据支撑的那一页,纵坐标最上方是我的名字,还有……工位上,我的手机被我不小心点开了录像,现在还没关,应该能录到她拿走我策划案……”
傅知尧听着虞晚讲述,视线内单薄的身子像一株坚韧的藤蔓,不必依附高墙,不囿于狭窄温室,只是静静向着天空挣扎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