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他也是用这双手,拿着柴刀,捅进了另一个人的胸口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喃喃问自己,明明这样是错的。
夜晚的山洞很安静,四周听不见一丝声响,没有答案,也不会有人回答他。
他只能说对不起,可“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那个人终究是死了,因他而死,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既定的事实。
江乘雪摊开手,凝视着自己的掌心,这里曾经沾满了血,可现在,这里什么也没有,他的手是干净的,没有人知道他做了什么。
他缓缓挪动手掌,按在胸口上。在心脏一如既往的跳动中,他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想象中愧疚,在最初的震悚过后,剩下的唯有平静。
平静地确定死者的身份,平静地评判他的死对自己的影响,平静地处理好所有事,来到这里。
就像是生来就不具备名为“愧疚”的感情。
或许真正的他就是这样,卑劣、阴暗、自私。
可那又能怎样呢?他改变不了自己,他甚至无法阻止“另一个自己”挥动柴刀,他只能逃、也只会逃,这已经是他为数不多所能做的事了。
他只想像往常一样在郢镇继续生活下去,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平安顺遂地活到老死,这个愿望很过分吗?
江乘雪闭上眼睛,不再去想任何事。
一片寂静中,他听见了石子滚落的声音,而后,他的眼前亮起了一片剧烈的亮光——那不是火堆该有的亮度。
江乘雪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发现这个熟悉的山洞中出现了另一样东西,一样绝不可能出现在普通山洞中的东西——一枚玉简。
“这是什么?”江乘雪从草褥子上站起,快步走到一旁洞壁处,从剥裂的石壁后小心拾起了玉简,拿在手中端详。
玉简上刻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江乘雪从小在郢镇长大,自然认不得几个字,可奇怪的是,在他碰到玉简的那刹,玉简上文字的含义竟自动浮现在他脑中。
庞大的信息流一个劲地汇入脑中,江乘雪一时顿在原地,消化起玉简告诉他的信息。
一刻钟后,他缓过神来,心中却更加迷茫。
这枚玉简说,它能给他带来无与伦比的力量,让他拥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只要他肯放弃现在的生活,诚心诚意地滴上一滴血,它就会将所有的功法毫无保留地教给他,让他也成为超脱尘世的修仙者。
当然,省略了玉简高高在上的语气以及对他现在生活的鄙夷。
江乘雪抿唇看向手中的玉简,心中有种不切实际的荒谬感。
他活了这么多年,所接触的仅有砍柴打猎的镇民生活,想得最多的不过是下一餐吃什么、家里的米还有没有剩,那些所谓仙人也好,修道也罢,仅仅是镇民们茶余饭后闲聊时的一两句闲话而已。
实话说,他对玉简开出的条件毫无兴趣,不过这玉简看着这么有能力,说不定……
他清了清嗓子,试探道:“这位……玉简大人?我不想要你说的这些,若我给你一滴血,你能不能做到让死人复活?”
“哈?”他脑内的玉简十分人性化地回了一句,又道:“这种蝼蚁死了就死了,反正你都要跟我修道,待你修道大成,凡间的蝼蚁奈何不了你分毫,管他做甚?”
“那我不要了。”江乘雪平静回道。
玉简瞪大了不存在的眼睛:“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要不是看中你还算有潜力,这等好事再怎么也落不到你这种凡人头上!”
“我说,我不打算跟你修道,玉简大人还是另找他人吧。”江乘雪又重复了一遍,而后丢开了玉简,回到草褥子上躺下。
玉简一离手,脑中就再也没有声音传来,四周重新安静下来,江乘雪左右辗转几下,渐渐地,一阵睡意涌上,他再也熬不住,就这样阖上双眼陷入深眠。
第二日,江乘雪在山洞中醒来,环视一圈后,发现周围一切如常,只有那枚玉简不甘心地闪着亮光。
他彻底安下心来。
往后几日,再也没有异常之事发生,他体内“另外一个自己”也再没有在他睡梦中夺走他身体的控制权。
带来的饼子吃完后,江乘雪又在山洞附近捉了只雪兔,就这么烤了吃了。些许油花溅在玉简上,引得它又是一阵闪光,但无人在意。
在山中度过一周后,江乘雪见自己身上的异状不再发生,放心地离开了玉龙山,回到了他那间茅草屋内,回归了最普通不过的生活。
……
江乘雪走后,玉龙山,山洞中,一个裹在黑袍中的人影在玉简旁显出身形。
那人捡起地上的玉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啧,真是可惜。都被逼到这种地步了,还不肯放下那过家家般的正常生活吗?”
“那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本事瞒上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