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
暖轿应声落地,寂静的深夜,尖利的嗓音格外刺耳。
万番小跑着上前压低轿檐,方便皇帝下轿。
一路上暖轿起起伏伏,摇得周泗昏昏欲睡,这会儿还没清醒,扶着万番下了轿,刚走没两步,凄厉的呼声将他吓了个激灵。
“陛下!砰——”
“求陛下开恩!砰——”
乾清宫门前跪了一日的李怀君,一个接着一个磕头,很快在雪地里晕处一块血迹来。
“她怎么还在?”周泗下意识的问。
“陛下,奴才不、不知道。”万番抬手拍了自己一巴掌,再抬眼满脸无辜:“怪奴才昏了头了,往日里都走正门出入,今日忘了回避。”
这么一闹,周泗瞌睡醒了大半,很快觉出些不妥来。
跪着的这位到底是曾经扶他上位的枕边人,冯家一事上已经寸步不让了,今日若不见也就罢了,既然撞上了,就不好表现得太过绝情,免得传出去让人觉得心寒。
周泗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询问:“李氏,你今日所求何事?”
人在殿外跪了一日,作为皇帝,他当真就不知道吗?
经历种种,李怀君早已对眼前之人失望透顶,但清风明月还等着她救,襁褓中的周墨也在等她回去。
她笑得苦涩,面上装出一片深情:“臣妾知道陛下不见我,是有自己的道理,但妾厚着脸求陛下,是为了清风明月。”
“多日不见,陛下,咱们的墨儿都会吃手...”
“万番怎么回事?”周泗打断她的话,万番低声附在他耳边三言两语说清了来龙去脉。
“清风偷盗遣送出宫,明月顶撞掌事姑姑,以下犯上,念其护姐心切事出有因,发俸半年,幽禁一月。”
这就是坐实了清风的偷窃了,李怀君无从辩驳,周泗已今非昔比,惹恼了他清风明月必死无疑。
“砰——”
一声闷响,额头结结实实的叩在冰冷的雪地里:“李氏,谢陛下开恩。”
周泗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只在离开时留下句话:“景仁宫里既没了宫女,明日再挑一个送过去吧。”
“奴才遵命。”万番应下了,垂首恭送皇帝离开。
雪地里的李怀君目的已经达到,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身体早已被冻得不听使唤了,手脚都动弹不了分毫。
万番站在原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确认皇帝是真的离开了,这才走过去蹲下身去扶人。
“娘娘这又是何必,陛下心中有你,安稳两年等小殿下长大些,谣言自然不攻自破,何必为了两个宫女,消耗情分。”
李怀君抬头看着眼前的乾清宫,恍如隔世,机械的道谢:“多谢公公挂怀。”
借着万番的力道,她再次试图站起身,可衣摆被冻住,早已和雪地粘连在一起,孱弱的她一头摔倒在地。
万番一把拉住她,这才没有摔下去。
不能倒下去、墨儿还在等着她,李怀君重新跪了下去。
帮着小心地撕开衣裳,万番朝着门下招招手,守夜的小太监很快过来,万番将贴身的令牌拿给他:“你将人好好送回去,确保万无一失。”
小太监点头哈腰,还特地多拿了两个汤婆子,几件厚实衣裳。
可是李怀君已经走不动了,轿撵什么的自然是没有的。
“娘娘请!”
小太监蹲了下来,最终一步一滑的将人送到了景仁宫。
景仁宫里一片漆黑半点动静都没有,李怀君一路踉跄几乎是爬回了殿内,勉强撑着一口气去看孩子。
襁褓中的孩子被冰凉的手冻醒,微弱的啜泣几声,李怀君这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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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多艰,你娘身边没了清风明月,没多久就病倒了。”周泗瞒下了雪地跪求的事情,捡了能听得讲。
“我那时候已经知道你母妃的身世,并不太为她担忧...也不知她回了自己的世界后怎么样了。”
诺大的宫殿中只剩下父子二人,万番不知什么时候也退了出去。
周墨忽的笑了:“别演戏了父皇,其实母妃她,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她难道没有回到那个世界吗?”周泗急迫的追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急切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这时才想起周墨之前说过他在那个世界没有母亲。
“这不重要。”
周墨居高临下,俯视着床上这个一生都在追逐权势的人。
“重要的是,父皇想要通过我,去往那个世界的希望怕是要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