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禛道:“半日。”
那人抬起头看向殷禛,目光中有一丝不耐烦:“恕我无能为力,请出去罢。”
殷禛身形未动分毫。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剑拔弩张。
殷禛从怀中掏出一物,平平地伸出手,将那物件示于那人。
一枚玉牌悬于空中,左右摆荡了两下,定住。
那枚玉牌通体脂白透青,雕刻着几个小字,惠定看不清。
那人瞟了一眼那枚玉牌,反手一挥,便要将那系着玉牌的绳子斩断,刀锋触碰到绳子的那一瞬间生生顿住。
他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般,仔仔细细打量了许久。
半晌,脸色大变,站起身来,深深向殷禛躬了躬身。
“阁主。”
殷禛点了点头,道:“不必多礼。”
吴铭不敢起身,道:“阁主怎会来此?”
吴铭十年前便是闻名天下的铸剑师,可是因为偷盗皇家的珠宝被官兵追杀,不得已加入灵雀阁,因不愿卷入江湖斗争之中,此后便躲在人烟稀少的小镇苟且偷生,没想到有一日竟然能见号令灵雀阁的玉牌。
吴铭心中惴惴不安,担忧阁主此行是要派给自己极难办的任务。
殷禛道:“半日,我要一把好剑。”
吴铭舒了一口气 —— 只要不要让他杀人,一切好说,不过……
吴铭面色惨白,道:“阁主见谅,只有半日,就算是欧冶子转世,也铸不成一把好剑啊。”
殷禛沉吟不语。
吴铭第一次见新阁主,摸不清殷禛的性子,以为同前任阁主般嗜杀,见殷禛不说话,几乎要吓破了胆。
他慌忙之中灵光一闪,道:“十年前有一位客人曾经让我打造一柄宝剑,如今已在最后阶段,如果阁主愿意,我可基于这把剑,稍做修改,半日即可成剑。”
殷禛道:“也好。”
吴铭道:“不过……不过那位客人是个女子,她的剑轻巧有余,刚猛不足,与阁主并不十分相配。”
殷禛笑道:“无妨。”
……
这把剑只有寻常剑的一半左右的长度,且比寻常剑要薄得多,剑柄上刻有暗纹,纹路填金。
吴铭用力抖直这剑,剑光潋滟。
惠定惊叹 —— 竟是把软剑,剑刃亮如秋霜。
她心中感叹世间居然有这样美的兵器,如果日后不见血,几乎像是件案头清赏。
只见殷禛递给吴铭一张写满字的纸,道:“今日从你这里强取一柄宝剑,那位客人若要找你索要,你便将这张银票赔给她。”
顿了顿,又道:“至于你,你既替我铸成一把好剑,我便准你离开灵雀阁,从此你可自由行走于江湖之中。”
吴铭跪在地上,双手捧上软剑,不住念道:“多谢阁主,多谢阁主!”
吴铭一生醉心于铸剑,只想平平顺遂地度过余生,可惜太多人觊觎他铸剑的技艺,不得不隐姓埋名于此,如今终于脱离灵雀阁,他心中不胜欢喜。
一阵枭笑声由远及近,听得人不寒而栗 。
那声音道:“只有一种人能离开灵雀阁。”
吴铭下意识地问道:“什么人?”
吴铭寻着声音来处看去,却忽然觉得胸口一凉,伸手去摸,湿漉漉的。
—— 血。
吴铭低头,一根黑色长鞭洞穿了自己的心口。
“死人。” 那声音答道 。
他蓦地瞳孔放大,嘴唇张张合合,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双手一软,手中长剑就要落地。
剑没有落地。
殷禛微微矮身接住了剑。
惠定上前扶住了倒下的吴铭,伸出两指放于吴铭的侧颈,半晌,叹了口气。
一个路过的买菜老汉看到铺子的吴铭胸口一大片殷红,大骇,向后狂奔,大喊道:“杀人了!”
街道上的人尖叫着一哄而散。
不一会儿,街道上的叫嚷声已渐渐听不见了。
来人进了铁铺。
正是阴东。
惠定目射寒电,抬眼看向来人,冷冷道:“他跟你有深仇大恨?”
阴东桀桀笑道:“也许会有。”
惠定皱眉道:“什么意思?”
阴东道:“我要带你离开,四皇子定然要阻拦,吴铭深受四皇子之恩,一定会帮着四皇子。这样一来,就会对我出手。他一旦对我出手,就是和我有深仇大恨了不是?”
惠定握紧双拳,指节泛白 —— 今日和此人定然有一场恶战。
殷禛面色不变,目光之中却已有一丝怒意。
他抖直软剑,剑鸣之中透着杀伐之意。
“你拿的是我的剑。”
三人正值剑拔弩张之际,却听到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冷冷响起。
惠定随着声音看去,只见一名女子立于铁铺门口,容色艳丽,若不是嗓音带着一丝沧桑,几乎看不出她的年纪。
殷禛道:“如何证明这是你的剑?”
那女子冷哼一声,道:“你且看剑柄上是否刻有一枚花的暗纹?”
殷禛微微翻手,将剑柄露了出来。
一枚昙花入木三分,似乎能闻到淡淡花香。
殷禛道:“夫人可否将剑割爱?这是银票,理应数倍于你的定金。”
那夫人怒道:“十年之约,是几个臭钱就能买下的?”
五指在虚空之中一抓,殷禛手中的软剑便到了她的手中。
这一招让在场的三人心中一惊。
隔空取物这招,只于传闻中听过,却没有人见过,单单这一招,这位夫人已然绝步天下。
惠定心想许訚已经是江湖少年人中最厉害的人物,可是还是比不过李仙枝前辈,李前辈的武功比之北狂又稍逊一筹。这位夫人若是对上北狂,不知道是谁胜谁负?
阴东更加心惊。这个夫人的功夫远胜于自己之上,若是出手阻拦,带走惠定可谓痴心妄想。
阴东本就不欲与殷禛为难,他的目标只有惠定一个,见这位夫人因剑的归属和殷禛纠缠不清,眼珠一转,大声道:“这位夫人,这对情人拿了你的宝剑,着实不该,我可替夫人出这口恶气。夫人就对付这位公子,我来捉住这女子,可好?”
惠定心中一惊,阴东便是要让夫人缠住殷禛,这样就可以放心对自己下手。
只听那夫人冷哼一声道:“情人?世上的人薄情寡义,大难临头各自飞。生死相随的情人,这么多年,我未曾再见到过。”
阴东听她这样说,心下一喜,看来这位夫人对他二人并无意维护。
倏地一声,将长鞭抖直,便向惠定的腰间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