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绾的心被戳痛了一下。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该不该做。”她回答。
慕遥的语气变得着急起来,“无方界里有幽凰,有万千魔兽,一个不小心,这个世间就会再次倾覆,你便宁愿为子寂做到这个地步?”
青绾没有立即回答,她又回头看向了忆昔居,眼神里渐渐涌现出对旧时时光里温暖的眷恋。
“我好像从来没跟你说过,自我有记忆始,我就在黑暗混沌中不知待了多少年月,是子寂将我带到光明地,给我新的生命。后来,我的天劫来了,是他替我挡的。他为了救我而死,我没道理不去救他。”
“你说我自私也好,无情也罢,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我会的一切也都是他教的,我只要他活着。”
慕遥宛若摇摇欲坠的玉器,眼神里全是破碎的光。
他苦笑,眼眶红了起来。
“你的一切都是他给的,都是他给的……他算什么!他只是一个小偷,他把你偷走了,他让我四处找你,他让我找不到你……他活该湮灭在这世间!”
这是青绾第一次看见慕遥如此激动的样子,他整个人仿佛都摇摆在崩溃愤怒的边缘。
他直起眼神,笔直地注视她,连带着他眼里那些说不清的疯狂。
“如果我说,你口中的子寂,都是骗你的呢?”
“救你出混沌界是骗你,替你挡天雷是骗你,连现在,流落到人间也是骗你呢?”
青绾猛地睁大眼睛。
他脸上浮起残艳的笑,声音却很温柔,“青绾,跟我走吧,你不要再管他了,我们一起走,一起回夷山,还跟以前一样过日子,好不好?”
青绾只觉得她的心脏跳动声太过吵闹,砰,砰,让她思考不了。
难过与愤怒充斥着她的脑袋,还有害怕。
她畏惧现实,畏惧他嘴里所说那些。
她不敢再想了。
所以,面对慕遥快要哭的笑,她坚定地摇了摇头。
“慕遥,让我去吧,我的路已经走完了。”
让我去吧。
她甚至恳求他。
他脸上的笑彻底落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个伶仃的身影,看着她背对着自己远去。
她心如铁,不可转移。
——
青绾推开了忆昔居的门,只有云岫坐在案边,喝得烂醉。
她推了推他,“何安人呢?”
云岫迷迷瞪瞪地半睁开眼,“刚才还在这儿喝酒呢……你也喝啊……”
指望不上他,青绾叹口气,也在旁边坐下了。
今天的事太多了,她也想静静。
桌上的离灯散发着清幽的光,古朴宁静。
青绾拿起离灯,探离灯中吸取的魂魄,足有十万之数。
千年光阴,倒真是没有白干。
这些魂魄对她打开无方界至关重要,她细细地检查,直到脸色一变。
她……看见了子寂的一魄。
她连忙推搡云岫,“云岫,云岫,起来!告诉我,何安去哪儿了,他去哪儿了!”
云岫浑浑噩噩,“谁啊,不知道,不知道啊……”
青绾急得说:“离灯中有他的一魄,快说他去哪儿了!”
听到离灯中有他的一魄,云岫才终于有点醒了。
何安答应他帮他收集十万魂魄,难道,最后一缕魂魄竟是他自己的吗?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魂魄剥离出去呢,他不是说他已经等到了他想等的人吗?
云岫想不明白,但他知道舍弃魂魄是大事,一般人不会这样做,他努力地回想了下,“忘川……好像是忘川?他一般没事就会去忘川。”
青绾拽起云岫就往忘川赶。
忘川河水涛涛,彼岸花开得热烈。
何安站在忘川河边,正在一步步地往忘川河里走。
云岫的酒一下子就被吓醒了,“何安!你快停下!你这样会死的!”
可何安恍若未闻。
云岫急得要跑过去拉他,忘川下的厉鬼很厉害,三两下就会把他的魂魄扯碎吞噬,再走下去,就真的魂飞魄散了。
他急匆匆地一边跑一边喊,可何安仍旧一步步地往忘川深处走。
突然,云岫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们都听见一句明明白白的话。
青绾站在高高的远处,泪流满面。
忘川的厉鬼,最擅幻境。
彼岸,琉昔一身嫁衣,巧笑倩兮。
何安如释重负地笑了,语气轻松又欣喜地说:“你终于来接我了。”
就此义无反顾地投入万千幻象,一朝黄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