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无言面对罢。
一人指错了路,一人仍丢了万千士兵,一人回了来。
面对故人,总让人沉湎旧事。
马上巧文想了很多,唯独没那事,棉衣紧迫也不紧迫。
紧迫在于高丽战事一触即发,她要,她愿在其中赶一份力。
不紧迫在于这棉衣传播开来是迟早的事。
如今,身上不只有日夜紧张棉地的不定,还有那借债卢家五万贯的不安。
这已是四声平与那剩余半百人两年勤操劳之果,也不过六万贯。
已去十一万贯,可要知,那差人去西边各国采种已一事便要了三万贯。
一年,从那本地棉种播开,先是百亩,后又送使入各国收集那里棉花,去了异域又是如此紧迫的任务,何来功夫慢慢盘查?
又何来怪事竟要各地棉花种子,这在本国却是有,可也算不上兴盛,这一时要各处各地棉花品相,也是件难事。
怎么办,找人,找知情人!
大赏市肆,献其棉种者赏百文!
说起来,前三日无人,是碰巧遇那一位出域各国游玩的长者,笑了笑,抹了胡子,道,“无妨,我有一计。”
翌日,市肆百街,一人持了杂絮来此,众人一见,不过是哪里来的絮草,就这,竟真换了百文钱!
于是,大家知了,这是个瞎子!
当然,有许多人来骗钱了。
一片混乱之中,自有人见了那老者能拿一些絮草换钱,那他这真正的好种子岂不是更得千文!
再闻之老翁,原这是燕国郭隗之事。
老翁悠悠而去,竟要去更远的地方。
其次,是这地,千亩地,还在这民众不太富裕的地域,拿了这去种棉,百姓吃什么呢?
人可以包来做工,可这饭钱大头就要从地钱上出了。
这边物力又乏,干甚么都不便,一来一回驼队就要花去数十贯。
在这等地方,没人还想着天天奔波。
可巧文干得不是守成之事,这次她要从一片贫瘠的土地上,从那杂乱稀少的棉铃里,从那一颗颗种子之中种出万亩棉地。
三万贯,说起来也不过几袋棉种,播下去,成的只拿一把。
好歹有成的,收了棉做衣,运京只与卢家相合,可再一转眼,半年数万贯全做了土!
不成,无一上报天听。
千件棉衣,已是最低底线。
若这些都没得,怎么令人信服这棉种?
咱们这真能长得来么?
这两样所花不少,当然,若是那千件棉衣有了用,本不会至此。
到时,朝上应是管了此事,那这人力,那这物力,那这众志成城,不一切不必再说。
今年那更大的棉地,那六万贯花费便不是巧文预料之中了。
如今债滚到了六万之众,还不足,这开匝引水,这才摘棉花,这下半年还没度呢!
他与那战地只有两份信过,一时千件棉衣之事,另一便是如此了。
方才所说为那战事不定,还为的便是这钱上的不安。
来至此地,这被钱烦扰的困境可有算回了。
三去两回,这一次,还能不能再至?
巧文即做了这第二年的千亩棉田,便已有打算——
衣要做,钱也能回。
既然老天非要她一人承包此事,她愿承下前期风险,在压力,紧张,黑暗中等那破土之日。
到时,不仅大唐战士在其得利,她这巧娘子衣肆也必将再开。
眼眸很定,前路宽广,不是看不到方向,只是有些许险壑罢了。
西域辽阔,都督府离此地五百公里之远——
快马加鞭也要四日才到,来去八日,当日开匝,也是十日余。
如今水可维持三天。
等不得。
曾巧文欣喜这沙地地阔人稀,一切能让她这个外乡人躲藏,这棉地盖得严实。
如今,只恨为何各地离得如此之远。
一行人未回棉田,径直而去。
十郎立那丘地上,所见其下景象,身边人来报,“七队李工请郎君一看。”
眼前人点了头,才从六队归,那边状况还行,但这般天下,六队只是少数。
两月余,怎么熬得过去?
望这升起的朝阳,是这鬼大的太阳作对么?
不,不是,是人要与天作对。
棉在十州种,还是只西域得。
可西域如今就能种的么?
水呢,渠呢?
本不是当朝利,若去翻翻书页,是百年的光阴,几代的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