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莲花灵嚅嗫道,“你是知道的,我那时灵力微薄,连灵智都还未完全开化,只有零星一点意识。”
谢折衣有些失望,本来以为能够从花灵这里得到一些线索,没想到却是一问三不知,不仅没能解答他心中的问题,反而愈来愈迷惑。
但唯有一点谢折衣可以确定,青莲绝对在最后见过那位尊神。
否则他的真灵不可能在九莲花这里。
只是那位尊神怎么会找上青莲,青莲又答应了什么……祂后来的陨落会和这件事有关联吗?
将纷乱的思绪压下去,谢折衣冷静下来。
他看向半空中闪烁的那团金光,其边缘隐隐环绕一层绯红光焰,确实如九莲花灵所说,是红莲业火。
这红莲业火还真是阴魂不散,从上辈子就一直缠在他神魂当中怎么除都除不掉,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本以为重生一世总算甩脱这东西,没想到居然能一直藏在他这残存的真灵当中。
九莲花灵见他盯着那层火焰,以为他在担心,开口安慰道,“你放心,等会儿我会在旁边协助你一同炼化。只是可能会有点……疼。”
谢折衣闻言,对他露出一个笑容,“你觉得,我会怕疼?”
九莲花灵一时无言,他前世亲眼见证过谢折衣最狼狈的一段时间。
他虽然不喜欢这个大魔头,曾经害怕他,恐惧他,但也不得不佩服他。
与世皆敌,天地不容,天谴雷罚加身,业火红莲绵绵无尽。
这样的人会怕疼吗?
九莲花不知道,他没再多说什么,见谢折衣准备好,直接抬手。
法阵起,殿内数千长明烛火焰熊熊燃烧,前所未有的明亮,无数的灵星星点点飘荡于半空,不约而同向半空中那团金光汇去。
渐渐地那道金光越来越明亮,威压越来越强,在其愈发光芒耀眼之时,忽而一颤,似感应到什么,猛地向下投入谢折衣额心。
真灵归体,虽说早有准备,但谢折衣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痛弄得脸色一白。
红莲业火燃烧于神魂,自髓窍烧起,先是皮,再是脂,如千根针挑着筋,万把锉刮着骨,火舌舔过七窍,人说是痛,却不知痛到极致。
寻常人稍微沾染点业火,就恨不得赶紧抹了脖子自个儿了结算了,死了兴许比活着还能求得解脱。
唯有谢折衣前世业火缠身,烧了数万个日夜,还是没能把他给烧死。
不过谢折衣想漏了一点,虽说他前世能生生硬抗过去,可这一世,就凭他现在这具弱鸡身体,没有一步证神的修为护住周身,如今近乎是直接以肉体凡胎直面完全的红莲业火,比之他想象中还要痛上百倍千倍不止。
更糟糕的是,这具身体从来都是娇生惯养,根本经受不住这样的折腾,几乎就要化为灰烬。
好在一旁的九莲花灵见势不好,直接将他提起来瞬移扔到主峰一处冷泉当中,周遭水汽蔓延。
这是他早就选好为谢折衣压制业火的地方,在布下结界之后,就全力施展灵力起阵想竭力抑制业火的焚烧。
但这也只能保证谢折衣这具身体勉强能在业火的焚烧下不被烧成灰烬,疼痛却未能减轻半分。
整池泉水都因谢折衣的进入开始沸腾,业火焚于水面,蒸腾的雾气中化作流光,亮如白昼。
结界内,谢折衣蜷缩在水中,眉头紧皱,紧咬牙关,手指攥得发白。
该死的红莲业火,居然比上一世还能折腾人。
-
思过崖。
罡风如刀,夜色幽幽。
月光碎在风中,忽明忽暗,目之所及处,寸草不生,只有黑漆漆的山壁与深不见底的沟壑。
楼观鹤坐在崖边,拂雪剑被他握在手中,锋利的剑身寒光凛冽,映出一双无情的冰蓝双眸。
少年面容似冰雪雕琢,眼睑微垂,正打量着手中这柄伴他多年的本命灵剑,目光寸寸从冰冷的剑身拂过。
忽然,手蓦地用力一握,剑刃霎时毫不留情割破掌心。
“铮——”
拂雪哀鸣不止,剑身颤动,想要挣开控制。剑有灵,不愿伤其主,只是被少年强行握在手中,挣脱不得。
楼观鹤低眸,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顺着锋利的剑刃涔涔而下,不顾手中拂雪的哀鸣,一点点用力,血流的愈来愈多,面色也愈来愈苍白。
随着鲜血蔓延,以楼观鹤为中心的崖顶一点点结成冰花,冰寒灵气朝四方溢散,呼啸的罡风也在这样极致的冰寒中凝滞在半空。
净莲圣体,天生便可沟通天地灵气,即便是残缺之体,其血液亦灵韵非凡,珍贵至极,如此多的灵血溢散,温度急剧下降,一时之间,天地一片冰雪,连月光都愈发皎洁,
楼观鹤坐于冰雪之上,玉冠白衣,神色漠然,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任由伤口愈来愈深。
拂雪铮铮颤动,剑主近乎自残的行为引起它的强烈反抗,急剧的哀鸣愈发凄厉,似乎发现改变不了剑主自残的想法,剑身一顿,再忽然寒芒骤敛,刃上流光寸寸剥落,剑柄处玄玉显出一丝裂痕,竟是想直接自毁剑身。
楼观鹤无动于衷,盯着欲自毁的拂雪,神色冷漠的可怕,似乎真准备冷眼旁观任由自己的本命灵剑毁在自己手上。
若是叫谢折衣看见这一幕,在惋惜那些浪费的灵血同时,必然会再次肯定自己内心的想法,楼观鹤果然是个神经病!
本命灵剑对于一个剑修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剑在人在,剑毁人亡。反之剑主死亡,灵剑也会自封亦或者碎裂。
二者相依相生,一体两面。
楼观鹤这完全是不要命的做法。
好在他到底没有真疯,在玄玉裂痕扩大之前,松开手,制住了拂雪的自毁,也没再继续用自己的血刺激拂雪。
只定定盯着自己手上的伤口,滴答滴答,鲜红的血滴蜿蜒顺着掌心滴落到结冰的地上,碎成冰花,神情晦暗不定。
谢玹有一句倒是没说错。
兴许,他当真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