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山主听了这番话皮笑肉不笑地望过来,“谢山主,你看,我就叫你先问个清楚,若不是我拦的及时,你岂不是就冤枉了观鹤?”
没等谢从安回答,他直接向掌门问道,“宗主以为如何?”
宗主本来还在纠结这件事怎么处理,一看两边的人都动手了,两边都理亏,心头松了口气,又开始端水。
“也是我没考虑清楚,观鹤和谢玹两人本来就不对付还叫他二人待在一块,年轻气盛的难免忍不住出手,既然现在两个人都受了伤,就先回去修养吧,处罚的事日后再说。两位山主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自然是不如何,还能怎么办?谁叫自家的弟子都不省心,都占不着理。
还是先把人带回去把伤养好才是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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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山终年积雪,白雪覆峰,门下弟子贵精不贵多,是故少了些人气,多了分寂静。
宋山主回到莲山主殿后,他终于忍不住问,“观鹤,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他了解楼观鹤,正因为了解,才知道最近时日他有多反常。
但身后的人却没有回应,宋山主忽然察觉身后人气息不对,他陡然转身,迎面就见楼观鹤嘴角缓缓流出一道血迹,身子也似不稳,朝前一倾。
宋山主急忙把人扶好,“观鹤,你这是怎么了?”
他顺势搭上他的心脉,用灵力一探,就发现少年体内经脉错乱,灵息似尖刺朝五脏六腑穿透,完全是一团糟。
“这,这是……圣体反噬?”
宋山主对这个情况并不陌生,但他已经许久未曾见过楼观鹤这么严重的情况了。
是净莲圣体的反噬,一旦情绪波动过大,则会五脏六腑剧烈疼痛,经脉俱损。
楼观鹤幼时修为不高,性情也未有现在这般心如止水时,便偶有发作,每一次都是一场酷刑,等到后来修太上忘情心法,修为上来后,倒几乎不曾发作了。
如今,如今时隔多年,居然再次发作,且看这作乱的灵息,想必是情绪极为激烈。
少年面上是平静如水,若不是这翻涌如潮的灵息,宋听雪也很难想象自己这弟子居然也能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
他用灵力将少年紊乱的内息调理一番后,待楼观鹤稍稍转好之后才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楼观鹤咳了一下,他低头,白玉冠下乌发如水流动落在肩头,衬得他面色白皙如玉,他沉默了一会儿。
殿内安静良久,才听他道,“师尊,你相信吗?我一见到谢玹,就想杀了他。”
宋山主诧异抬头,没想到会听到这番话,他问,“是因为你以为谢玹是罗刹?”
谢玹与楼观鹤平日几乎没有接触,宋山主也只能想到这个答案。
出乎意料又意外理所当然的,楼观鹤否认,“不是因为罗刹,我想杀他,没有理由。”
怎么会有无缘无故的杀意?宋山主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别说是宋山主,就是谢折衣在这里也想不到会是这么莫名其妙地就被个疯子盯上,谢折衣一直以为楼观鹤是因为发现他不是原装货才死咬着不放。
可楼观鹤,确确实实,只是因为,他看见谢折衣的第一眼,就控制不住的杀意涌上心头,心烦意乱,想叫这个人彻彻底底消失在眼前。
在天元阁中,他坐在书案前,谢玹离他极远,他自然也不欲搭理他,在他刻意的忽视下,他勉强忍住心头那股莫名其妙的燥意。
直到谢玹今日,本来神色散漫随意地捏着毛笔很是敷衍地在纸上写写画画,这也是谢玹三个月里的常态,整个人很是懒散随便,书随便翻翻,测卷也是随便写写,更多时候少年总是支着下巴望着东南方向出神。
但楼观鹤今日第一次见少年脸上露出那副神情,瞳孔微怔,一向漫不经心的表情收起,转而极为深沉,细看却可窥出几分惧意,像是看见了极度叫其惊惧的事情。
后来楼观鹤夺了那书案上的纸卷,虽烧的只剩一角,但上面正好是两个字。
不是楼观鹤对谢炫说的名字“谢玹”,而是——
“渎神”。
端端正正,一笔一划,能看得出写字的人在写这两个字时的认真。
没有前因后果的两字,烧的残缺不堪的纸,谢玹一瞬间戾气外露的表情,一瞬间都叫楼观鹤心神没由来的震动,从未有过的烦躁,圣体反噬来得急促,全身都在痛,但楼观鹤反而在疼痛中冷静了几分。
那种躁动,心烦意乱的,分不清是杀意还是其他。
但这种感觉太难掌握,所以此刻,楼观鹤面无表情,对着仍疑虑看他的宋山主道,“师尊,所以,别再让我见到谢玹,如果不想再出现今天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