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入”卡佩家……

林渺没说满不满意，不着痕迹地往楼梯的方向望去：“我们家的城堡可是还有五楼？”

“是。不过五楼年久失修，无人清扫，妹妹还是不要上去为好。”

黛西道，“若妹妹想要在庄园中逛逛，可以来找我。有我陪着，想必不至于迷路。”

林渺顿了顿，没再问下去，自然而然扬起一个羞涩的微笑：“有劳母亲和姐姐费心了。姐姐下楼后替我谢过母亲为我的考虑。”

她推开门，屋内设施倒是一应俱全，和普通贵族小姐的闺房别无二致。

走廊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确定黛西离开了五楼，林渺仍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她装作欣赏新房间的模样，一圈一圈绕着卧室走，摸摸书柜，看看花瓶，翻翻抽屉，四个角落都没放过，最后还掀起床单抖了抖。

谨慎程度比起在三头犬城堡时，也就乘了个N次方。

——堂堂地狱三头犬当然不屑于搞这些小动作，可不代表卡佩这些人不会搞：）

……

林渺一屁股坐到床上，从见到卡佩夫妇开始挼了一遍回忆，挼到那一二三四五处古怪的细节就想笑。

年久失修，无人清扫？

还真是盐都不盐了。

是陪伴还是监视，怕她迷路还是怕她“误入”，撞破某些见不得人的地方，卡佩一家心里头清楚。

这般把她当小孩哄，要么就是认为自小养在乡下的尤莉亚会天真蠢笨到无法察觉，要么……

他们足够自信，笃定即使她察觉了，也翻不出多大的水花来。

依照那位卡佩夫人明显的表演型人格来看，毫无疑问是后者了。

林渺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她是喜欢刺探秘密，喜欢那种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感没错；但问题在于这回她带着任务，代替尤莉亚进卡佩家是冲着七王子和王室去的，可不是来陪这公爵府玩游戏的啊！

哪有借庙躲雨然后庙自个塌了的道理？！

无力地蹬了蹬腿，林渺心里清楚在没有具体线索的情况下，通过“联姻”的方式进王宫寻找依旧是最佳的方式；

直觉却在提醒她卡佩家族问题重重，连个正常人都不一定存在。

算计卡佩，无异于与虎谋皮。

林渺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头脑风暴令她最为在意的“悖论”。

那叠资料上清晰地写明，科罗斯本来只是个脾气暴躁的普通侯爵，年轻时风流浪荡花天酒地，因为一次意外当上将军，率领军队打败了进犯的部族并将北河一带收归克雷兹帝国，才一跃被加封为一等公爵。

而卡佩夫人提蒂丝，未出嫁前是内阁大臣鲁戈家的独生女。

和这个王国大多数贵族淑女一样，她的性情温顺善良，甚至称得上懦弱；在卡佩成为公爵后，才充当新老两派贵族的“缓和剂”嫁给后者。

林渺作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理论的坚定拥护者，是不太相信人的性格在成年后会有什么“理性”“自觉”改变的。

在她的推想中，卡佩家应该是大男子主义、专横独断的科罗斯占据主导地位，提蒂丝为“附庸”“顺从者”的权力结构。

今天卡佩夫妇的表现却大大颠覆了她的想象。

无论是提蒂丝始终处在谈话的主导位，一句打断能让科罗斯直接闭嘴，还是……她往地面上扫的那一眼——

卡佩夫人站在最前面，而公爵落后于她半步——

都在指向“提蒂丝才是卡佩家的真正主人”这一结果。

林渺故意将“母亲”放在前面称呼，注重”礼仪规矩”的传统贵族科罗斯公爵和黛西都没有任何反应；黛西张口闭口皆是“母亲的意思”，更是佐证了她的结论。

人难以自觉改变，那么便只可能是外力的影响了。

外力……

卡佩夫人带给她的阴冷和违和感作不了假，她百分百确定这座城堡最有问题的人是她，最能威胁到自己的也是她；偏偏作为卡佩小姐的母亲，林渺不可能规避与她的接触。

还有那“不要上去”的五楼。

难道城堡顶楼藏秘密是什么各种族心照不宣的不二之选吗？！

林渺习惯性地打开脑内面板，想对着她的“资产”梳理一下接续的行动思路和应对风险的方案。

思绪却违逆了主人的理性，颇为淘气地飘到了三头犬身上。

与她分离还不到一天的小狗。

她其实很少和恶魔一起面对困境。

他去‘救’她或者她去捞他，总归从来没有一并站在战场上。每次麻烦告一段落后他永远落得一身狼狈，好像足以震荡冥河挥斩魔物的力量碰上与她有关的事情后就离奇地失踪了。

可这并不妨碍——

并不妨碍，只要想到他，她就会变得安心。

天塌了会有高个顶，失去力量的、无比弱小的人类林渺身前，也有一只恶魔挡着风雨、杀意、射来的箭。

依赖是懦夫的借口，林渺自认不算懦弱，却也一时挣脱不开这样的‘错觉’。

譬如现在，她产生的某种理应如此的想法——

恶魔，不也是她的‘资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