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衣服拧不出水,摸着却是湿的。
教室里风扇呼呼转着,空气没流通,后背上的汗一层层浸出来。
老杨一个粉笔头,完美抛物线,精准制导,砸到宋锐头上:“我刚讲到哪里?”
宋锐站起来,看着黑板,又看看书,答不上来。
老杨冲他:“你什么情况,你也燃尽了?”
班上纷纷起哄:“老师,你别讲他了,他告白失败,正emo呢。”
“整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到后面给我站着!”老杨撇了撇嘴,无语地喝了口茶,目光一瞥,好家伙,真见鬼,平日里听话乖巧的小女孩也走神,点名道,“陈蔓枝,你来回答!”
“对不起,老师,我刚没听。”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
“那你坐着吧,要认真听课。”
众人马上不服:“老师,你不公平!陈蔓枝怎么不到后面站着?”
“人态度端正,你们呢?喊起来憋不出一个字,还跟我拽啊拽!”
陈蔓枝主动站起来,拉开椅子:“老师,我有点困,我去后面站一会。”
梅雨季,教室后面是各种颜色撑开的雨伞,陈蔓枝看着窗外愈发阴沉的天空,下午的体育课应该是上不成,真好!
她慢慢挪着脚步,站到窗户边,最后一张座位的后面。
视线里的人,弓着背,支着手臂,遮住半张脸在睡觉。
老杨突然咳了声,陈蔓枝心虚收回目光。
前面的人,醒过来,背影透着不耐烦,慢慢直起身,搭在肩膀后面的手,握了握又张开,发出骨节咔咔作响的声音。
周启蛰往后一靠,神情惺忪,拿起桌上的宝矿力,还没拧开。
伴随着一句“强调多少遍,上课不许喝水!”,远程飞过来一个粉笔头,周启蛰不动声色躲掉——
陈蔓枝愣愣地被砸到。
班级闹哄哄在笑,他回过头,对上女孩视线,明显诧异了下。
她怎么在他身后站着?
不是,她怎么会站着?
“五分钟,把黑板上的题在草稿纸上写一下,等会我下来检查。”
周启蛰心不在焉地顺了口气,天气闷沉得要命,教室空调当摆设。
陈蔓枝也热,上前一步,小声叫他:“周启蛰。”
没听到?
“借我支笔。”
男生课桌上连个笔袋都没有,老师强调写和订正要用不同颜色的笔,他根本不听,反正就手里转的那支黑笔。
周启蛰没回头,笔向后递给她。
陈蔓枝接过笔,低头,很浅地扬了下唇。
五分钟后,周启蛰因为没写,被巡视检查的老杨训了一通,连带着阴阳怪气,不给全班人好脸色:“这天气搞得你们很躁动是吧?”
下课,陈蔓枝要回座位,被叫住:“笔不还我?”
“没油了,我给你换支笔芯。”
“怎么到你手上就写坏了。”
十七岁的周启蛰,头发稍长一点,几缕发丝搭在额前,看谁都冷冷淡淡,漫不经心,没半点喜欢人的样子。
陈蔓枝执行力很强,换了笔芯,还给他,水灵灵的眼睛,带着不多的歉意:“我不是故意的。”
她不对劲。
站他身后,找他借笔,还跟他说话。
这天气,磁场有问题。
周启蛰懒洋洋应了声:“又没怪你。”
放学,天黑得厉害,这周他值日。
陈蔓枝坐在教室写作业,一直没走。
刚在男生厕所,周启蛰听到几个人说,宋锐和她表白,被拒。
“她有喜欢的人了?”
“借口吧。”
“谁啊?不会喜欢你吧,要不你去试试。”
“扯淡。”
有喜欢的人?
周启蛰最后整理了下讲台,拎着书包准备走人。
雷声轰隆隆响起,要有暴雨。
他没到教室门口,陈蔓枝又叫住他,跑到他面前:“你有没有偷偷带手机?能不能借我打个电话?”
周启蛰光明正大,从校服运动裤口袋掏出手机给她。
他看着她,好像挺着急,还挺不安。
那边没接。
陈蔓枝把手机还他:“谢谢,我再等等。”
“等谁啊?”
他没忍住,云淡风轻地问。
“我没带伞,打电话给我哥,让他接我,但他好像在忙。”陈蔓枝回答得很干脆,又抬起眼睛看他,眼底有些和以前不一样的意味,“周启蛰,你能送我回去吗?”
“我们好像不顺路。”
“可是天好黑,我有点怕。”
真挺不对劲,他心思被发现了?不能吧?
雨实在太大了,伞下,陈蔓枝把书包抱在胸前,抬头看到他清晰的下颌线,绷得有点紧,她往他身边靠了靠,肩膀碰到他撑着伞的胳膊,又很快分开,周启蛰在躲她。
他躲,她就整个人靠过去。
体温相等,周启蛰呼吸乱了一瞬,停住脚步:“陈蔓枝,你干什么?”
她看他,指了指地上,语气很无辜:“有水坑啊。”
少年肩膀早就湿透,雨水顺着他侧脸滑进脖子里,领口变成透明色,路边缓速行驶的汽车,还是溅起水花。只能等雨停,便利店很多同校的学生,看见周启蛰身边站着个女生,立马八卦地拿出手机,手指敲得很快。
陈蔓枝坐在便利店窗边的位置,脚踩在高脚凳上,看着外面的雨,闻到热巧克力甜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