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里是一个上身□□的非洲女人,胳膊、小腹、胸前都布满了图案,下唇带着红色花纹褐色底盘,足有一个瓷白碗大小。
向南与对摩西族了解不多,只知道当地女孩唇盘越大,意味着身价越薅。
当地人以此为美,为身份地位的象征,更是好嫁人。
但向南与最大的感受不是漂亮,而是荒诞的怪异美感。
女孩五官立体,浓眉大眼,头发梳成了非洲脏辫,但并不长。
再仔细看,两个耳朵也有圆盘!
“我从美国离开之后,开始了非洲之旅,坦桑尼亚马赛族,丛林肉市场、曾经辉煌过的南非,卢旺达,我还去寻找了奥德彪。”
“你觉得这些纹身漂亮吗?”
纹身?
向南与怔住了,抬头看他“这些称得上是纹身?”
他又仔细看了看,和国内花样繁琐色彩丰富的不同,镜头里的女孩身上更像是疤痕增生。
凌泽骞看出了他的疑惑,“用刀不断在皮肤上勾勒图案,长好之后再用刀划开,往复数十次,最后得到这样的效果,但在这样的原始部落里伤口感染是致命的,”
他说的很慢,也十分沉重。
“当地人30岁左右可能就结束了一生。“
凌泽骞又翻开了一张照片,是部落里的男人,纹身就少多了,“这样残忍的纹身是在女性上居多,可以换取更多的牛羊。”
他说话时眼里有种特别的光,不是怜悯、不是无奈,是一种情绪穿透画面的冷漠。
又仿佛回到了拍摄的那一天,他看着原始部落中的生活,震撼、惊讶、害怕,了解原委之后对此彷徨的茫然,他只是参观者,游访者,无法成为改变者。
“我当时的向导告诉我,早期非洲部落分散,容易起冲突,掠夺牛羊和女人,因此开始带唇盘,显得凶狠,可惜从前的防御变成了枷锁。”
“女孩在很小的时候要被敲掉两颗下门牙,以防磨损唇盘,12、3岁就是她们出嫁的年纪了。”
凌泽骞以一个完全漠然的旁观者在叙述这件事情,语气没有起伏,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是向南与没见过的平静,淡绿色眸子里好像蕴含了所有,又好像纯洁如孩童。
这样理性到冷漠的眼神向南与记了很久很久。
“但你知道吗,我当时害怕极了。”凌泽骞又下滑了一张照片,语气有些起伏。
“当地人在中午十二点会喝酒,伶仃大醉,在我去的前几个月,三个日本人和他们起了冲突,脑袋被搁下来,串糖葫芦一样挂在了摩西族部落门口,我到的时候,门口树杈上还有残存的血迹,部落里每个男人都有步枪。”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
向南与捏住他的胳膊,直视他的目光,严肃又认真地询问。
“因为李察其吗?”
凌泽骞摇了摇头,回握住他的手腕,在上面轻轻敲了几下,“不全是,凌霄女士给我留下的影响最深远,我告诉她这件事情的时候,她莫比亚上空飞行,小飞机。”
“她只跟我说自由最重要,然后和我讲在高空的感受。”
“离什么都很远,除了天空越来越近,看得见星星月亮,向下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小点,内心有一种很遥远很恒久的情感,就是自己所追求的自由,它可以包容所有。”
“所以我也飞远了,”浓重的情绪透过夜色渗透过来,淡绿色眸子里清晰可见。
凌泽骞又主动拨开了另组照片,“我碰巧经历了哈马族的成人礼,还是埃塞俄比亚。”
“一个上午的舞蹈,再徒步五公里相亲,成人礼的男孩用鞭子抽打女孩,皮开肉绽,很血腥,最后就是跳牛,稍不留神掉落就会被踩踏致死。”
“世界上的生活方式太多了,我们都太渺小了。”
“但是每一次震撼的感受又那么恒久,我们见过了千奇百怪,最后还是归于平静。”
“但那种情感永远不会消失,只会习惯,然后继续修行。”
“我在泰国探寻古曼童的秘密时候,你知道我想过什么吗?”凌泽骞突然看着向南与的眼睛,很认真而深情地说。
烛光点亮了眸子中的涟漪,潮水一样变得遥远。
向南与看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
“我遇上了一个大师,参与了原配给小三下降头的法事,师傅告诉我成功率在90%左右,那时候我差点就给你下降头了。”和当时的心境截然不同,凌泽骞现在十分平静,仿佛在叙述别人的事情。
向南与听完之后,第一感觉居然是心疼,他无法嘲笑凌泽骞,因为自己也这样愚蠢无知。
他抬手抱住了凌泽骞,第一次对自己的事情说了一句“对不起。”
内心居然分不清,迟来的歉意究竟在和谁说,还是在期待谁和自己说呢?
凌泽骞回抱住他,但说不出“没关系”。
因为他无法忘记,也无法舍弃,人生就是一场修行。
他在磨练,在成长,在压抑内心的情感,但回头之后,却发现一切都是枉然,看见向南与,他所有的功德都是虚无了。
“还看吗?”
凌泽骞拍了拍他的后背,在耳边低声问。
“看。”向南与拱了拱脑袋,抬头时候,鼻尖上的小痣都被蹭红了。
凌泽骞相机大部分都是风景图,最大的热带雨林 —— 亚马逊雨林、南美最高峰——安第斯山脉、磅礴的伊瓜苏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