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过慢的轻微麻痹感一点一点从指尖攀升,在凌泽骞回头那一瞬,眼神里流露出的茫然与哀戚,如同针尖刺痛的感觉瞬间穿透心脏。
好像一块珍重的东西,“啪嗒”一声掉了下去,胸膛里出现一块透风的血窟窿,他却没有勇气弯下腰把掉在地上模糊的肉拿起来,再填满。
也或许哪里早就冷风直灌了,早就是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早就无法修护。
“真假的啊,你这么在乎他?”
“养在身边的童养媳吗?”
向南与极力掩抑情绪,挤出笑容,恢复往常的温和,开着无关紧要的玩笑。
捏着抹布的手一怔,凌泽骞看着溅出来的肉汤,一点一点擦拭干净,沉默了许久,他知道这是向南与又开始逃避,把话题引到别人身上,用稀松平常不在乎的语气掩饰内心的慌张。
他把锅端下来,桌面擦拭干净,抹布又冲洗了一遍,才回答向南与的问题。
“不是。”
凌泽骞只从嘴里闷闷地回了两个字眼,向南与还杵在原地,手里捏着衣服,指尖灰白,两瓣嘴唇紧紧抿在一起,好像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他不喜欢这样认真、严肃、又坦诚的情绪,凌泽骞剖开了血肉,从里面挖出了自己最宝贵的诚意,珍而重之的递到向南与手里,开诚布公地向他表示自己汹涌的爱意。
而与此同时,那股强烈的窒息感就会缠绕上向南与的脖子,五脏肺腑都是枯枝拉修的铁锈味与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交织一起,带着尖锐的倒刺,刺向心脏。
凌泽骞每一句赤诚的话语,都会让锋利的刺更近一步。
疼痛与噩梦如同枷锁缠绕向南与全身,将他牢牢锁在原地,向前向后都是无尽的黑暗与倾盆大雨,沉重压迫在他的胸膛里。
“咳咳——”
指尖回流热意,向南与控制不住咳了几声,凌泽骞手里一愣,没有回头。
身后传来关门声。
没有回答的问题,无终的期待。
吃过饭,他们出发。
凌泽骞固执地背起了向南与的背包,不等他说话,就前后一个出发了。
正午阳光高悬在天际,直直地垂落,松软的雪留下脚印,晃动的树木婆娑着斑驳的影子,仿佛在为他们的平静铺设背景音乐。
唐瑟州因为上午的冒犯与过不去的心虚,没有一直缠着向南与,几个人变成了各自分散的队形,各自寻找各自地风景。
向南与没有东西,浑身轻巧,便走在了前面,黑色的厚重冲锋衣衬得他身形瘦长,与前几天的阳面不同,现在脚下的雪更加厚重,树木微微矮了些,白雪压枝条,折断了矮木。
凌泽骞前后一个大书包,一开始就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我在负重练习,借了向老师的包。”
斯特查投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也不管,谁累谁知道。
向南与很快被雪地里不明的脚印吸引了,顺着网上看,在云杉上看见了一个树洞,里面的小东西没有探出脑袋,他就伸手摇了摇树枝,没设防,里面的东西不露头,他先被雪砸了满脸,细腻的雪花扑在脸颊、鼻梁。
透着晴朗的光,他的脸上先是惊讶、慌乱再到欣喜,向南与甩了甩头发,纤长的睫毛也在轻颤,眼底被洗涤过一般明亮清澈,撑着一汪水流,残存的雪花顺着鼻梁一点一点下滑。
他的身影被拉长,鼻梁上模糊的小痣还蒙着雪,伸手低头擦掉。
这一幕正好被凌泽骞的镜头捕捉,连带着眼神里瞬间的错愕,画面里,清瘦的向南与,纯洁清冷的面容,修长的指尖,悬崖边盛开的雪莲一般美得惊心动魄。
“向老师,向老师!”
到了下午,唐瑟州那股别捏劲才彻底消失,然后小跑着去追向南与。
他跑过来时候,向南与正在凌泽骞包里找自己的水瓶,走近了才听见他的声音。
“怎么了?”
白色的保温杯捏在手里,没有喝,他抬眸看衣服领口被风吹乱的唐瑟州。
一会还要继续背包,所以凌泽骞也没动,静静地看着。
他杵在这里的表情有些凶,深邃的五官很有压迫力,更何况是长期处于他的压迫下的唐瑟州,对上他的眼神,瞬间声音气场就掉了下来。
也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了。
向南与疑惑地看他,“什么事情呢?”
他也发现了从上午钓完鱼之后,这个小孩就没之前亲近了,故意躲着他似的,之前每次吃饭都愿意挨在他身边。
中午却故意躲到了对面,然后一个对视也没有。
“晚上吃什么?”
唐瑟州瞪着俩大眼睛无辜地说。
向南与还没开口,凌泽骞先抬手对着他后脑勺给了一家伙,“你脑子里还能装点别呢吗?”
唐瑟州立马又想起早上向南与差点倒进自己怀里的画面,“怕说出来吓死你”低着头,嘴里喃喃道。
“你对他这么凶干什么?”
向南与扮演起了慈母角色,满脸微笑着看他,还拧开了自己的保温杯递到他嘴边,“你嘴都破皮了,喝点水。”
凌泽骞知道他这是在故意逗自己,还是上钩,紧握着拳头,眼神凶狠地看着唐瑟州,仿佛他敢接过去,凌泽骞就能把他撂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