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回家?”
那一瞬间沈恂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随后语气带着些尖利地答他:“这话该我问你吧白处长。”一提起这事儿沈恂初便气不打一处来,没忍住又接了句,“你以为是我想待着的吗?”
白述没像往常一样挂着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接她的话,反而神态异常的平静柔和,“早点回家吧,沈恂初,”他说,“别在这里停留太久了。”
“承您吉言,”沈恂初朝他招了下手,“走了。”
“你的那些队员在静音室的门口等你。”
“知道了。”
沈恂初拖着两条灌了铅似的腿慢吞吞地往静音室挪,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二十多个人围在那里充当“闸机”,只留下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小道。
哨兵五感十分灵敏,不等她出声便立马听出来是她,齐刷刷的一起回头。还没等他们拥上来,一群精神体们倒先按耐不住,一个两个地蹿过来直往她身上扑。
沈恂初俯下身去捞了几只上来——怀里放不下的就反手揣进兜里,一时竟也手忙脚乱,鸟类、蛇类自有别的去处,一方飞上来踩在她肩头,另一方直接往她四肢上缠。
沈恂初就这么磕磕绊绊地勉强走到众人跟前,左右扫视一圈,见他们不说话,只是呆愣愣地望着自己,笑着问道:“怎么?这才多久没见,就不认识我了?”
离她最近的秦筝将她全身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个遍,肉眼没看到什么明显的伤,才出声道:“老大你知不知道我快想死你了……”
话还没说完,泪便止不住地往外淌,以至于几乎失了声。
自进入舰队以来好像没有与沈恂初断联过这么长时间。
舰队的大部分成员远征行动回来后便统一在静音室接受治疗,身体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个七七八八,精神状态达到测度指标后才被放出静音室,结果刚和外界接触没多久就看到已经铺天盖地的“沈恂初被停职”的消息。
第一反应不是愤怒,不是沮丧,而是“不敢相信”。
在他们看来,沈恂初被停职完全是没有道理的。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霎那间,沈恂初便被淹在这片名为“为什么”的海里,可她也不明白。
“先进去吧,”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拿指腹抹去秦筝脸上的泪痕,“进去再说。”
她走到静音室的门前通过虹膜以及指纹认证解开静音室的锁,门一开,屋外的人便和里面的兰鹤野面面相觑。
兰鹤野此时还穿着一件奶白色的针织衫,盘腿坐在屋内铺着灰色长绒地毯的地上看书。
Seven窝在他身边半闭着眼睛,听见动静便知道是沈恂初回来了,它“唰”地一下起身,还没来得及往那边冲,便看见站在门口的沈恂初像个小型动物园一样,身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一群精神体,Seven顿时僵在原地。
紧接着他便凑到兰鹤野身边碰了碰他的腿,兰鹤野这才合上书向沈恂初看过去,说:“你回来了。”
对他的反应Seven显然十分不满,用尾巴不轻不重地在他腿上抽了两下之后仍觉不解气似的,拿前爪在地毯上泄愤似的划拉。
“回来了。”沈恂初拍了拍身上的精神体们,大家会意,从她身上尽数散开,“介绍一下,这些是我舰队的队员们——”
“这是兰鹤野——就是咱们之前在回程路上捡回来的那个人。”
听到自己被点了名,兰鹤野起身,和众人打过招呼后对着沈恂初说:“你们先聊,我去隔壁。”
沈恂初冲他挥了挥手,感受到Seven在她腿上蹭来蹭去,还不停拿头拱她,便又补充道:“Seven可以留在这里。”
对于这样的安排Seven很满意,抬头用吻部碰了碰沈恂初垂着的指尖,沈恂初顺手在它脑袋上揉搓了几下。
人太多,沙发根本坐不下,所以大家便都席地而坐,Seven左挑右选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在沈恂初身边儿舒舒服服地卧下了。
沈恂初刚坐下,便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老大老大,你现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已经差不多了。”
“那他们怎么还不放你出来啊,是不是还有其他伤还没好?”
面对这个问题,沈恂初迟疑了一下,最后回答:“可能吧。”
“是精神方面的吗?是不是远征行动的时候损伤有些严重了?”洛希——她是一位向导——出声问道,“老大你要是需要我的话随时找我,我现在已经完全恢复好了,可以帮你的。”
她的精神体小水獭也凑过来将两只前爪按在沈恂初的掌心里,睁着一双黑眼睛盯着沈恂初。
沈恂初拿拇指搓了搓它的爪子,说:“别担心,我没事的。”
听到她说自己没什么事后众人这才放心一些,没一会儿便七嘴八舌地将话题扯到了旁处。
沈恂初喜欢和他们待在一起,哪怕一句话也不说只坐在一边当一个“旁听生”也觉得格外放松安心。
众人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被“关”在静音室憋了一肚子的话正愁没有发泄口,今天话匣子一打开,恨不得全都“倾泻”出来。
到后面沈恂初感到有些乏累却也不赶人,索性往后一靠,枕在Seven身上闭目养神。
直到捕捉到一些关于“A区”、“响应者”之类的信息。
对于这些字眼沈恂初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没等细究,转念一想便又觉得这完全不属于自己的管辖范围,于是权当没听见。
神经全都松懈下去,竟逐渐有了几分困意,恍惚之时好像看到了陈昭,站在远处身影模糊,对她招招手,语气温和地唤道:“恂初。”
沈恂初向他走去。
靠得越近,周围的一切便也越来越清晰。
培训营时期见到过的每一个人都站在这里,将她半环着,和她记忆中数年前的某一幕重合在了一起。
“好久不见了,”沈恂初说,“哪怕是在我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