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多年,青茴娘子别来无恙啊。”
长乐乐班,班主祁弓连执一柄绢扇,徐徐摇着。
说起这方青茴方二娘子,祁班主的印象颇深,三年前他在京城,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凑上来与他说东说西,殷勤地很。
这阵仗他见得多了,只是这女郎也算是璞质美玉,长得十分俊俏,他也乐意与她含风弄月,亲香一番。
可是这丫头却跟玩他似的,不准自己碰她,却天天这儿摸摸他的脸,那儿摸摸他的手。
自己纵横欢场多年,却俨然成了个黄毛丫头的玩物,简直奇耻大辱,被兄弟好一阵笑话。
后来她还不告而别,自己更是受弟弟耻笑。
但这耻笑,最终断绝于一桩武林大事。年仅十八的相思剑横空出世,一人一剑进了万魔窟,杀了魔头一百三十二人,声名大振。
隐隐有声音称她为当世第一武学天才,却没人有微词,可见天下武林都为此所震服。
诶你说巧不巧,那相思剑也叫方二娘,那非金非铁的黢黑剑身自己还好好端详过呢。
祁弓连只剩庆幸,原本以为这方二娘只是会些武功,如今看来问鼎武林也就是看她想或不想,若是与这种人有了情爱官司,怕是自己这长乐乐班得被她杀的底朝天。
只是说起来也有些遗憾,自己差点就与天下第一高手有一段风流。
他打量着青茴,青茴也打量着他。
怎么说呢,自从见过叶闳以后,以前觉得好看的面孔也索然无味起来。
她挑剔地看着祁弓连,虽说易容功夫巧夺天工,可总有不能。人一上了年纪难免眼神浑浊,说起来是青春常驻,看起来却总有些假面的僵硬。
三年前分明见的也是这张脸,怎么如今看起来却完全不同。
心里是这样想,话可不能这样说,特别是如今有事相求。
青茴亦是笑容满面:“一别多年,祁班主风采依旧。”
“二娘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乐班叙旧。”祁弓连索性开门见山。
来他这乐班,无非就是听曲赏舞,或是买卖消息。只是方青茴三年来都避而不见,如今主动上门,竟是有求于他吗?
“我有一桩买卖,想和祁班主商量。”青茴沉声道。
祁弓连看她严肃的脸,很难和当年那个眉飞色舞的轻浮小丫头联系在一起。
果然是见过血了,江湖人哪有那样的性子。
“方娘子但说无妨,长乐班打开大门做生意,自然是什么买卖都做,咱们有旧,我再给你打个折。”绢扇一下一下摇,他的脸时隐时现。
“我有一个人要送到京城,祁班主的长乐班不日也要去京城,正好给他顺路捎上。”
绢扇顿了一下。
“方娘子来错地方了吧,我这长乐班不干镖局的买卖。”
“我要你替他易容,换个身份上京,镖局做不到。”
镖局做的是正经买卖,不会为主顾捏造身份。
“哦?”祁弓连的扇子掩住嘴,语气惊讶:“这人的身份这么不一般吗?”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你只需出个价钱,为我办成这桩事。”
“娘子既然来托,祁某也没有不做生意的道理,只是价钱嘛……”祁弓连简直是狮子大开口,“祁某如今没有想好,娘子不如给我一个信物,等日后想到了,再向娘子索要。”
青茴到底是不如老狐狸精明,只想起叶闳那扇紧闭的房门,竟也头脑昏昏地答应下来。
说起信物,她想起师傅的交代“信物这东西,最重要是旁人做不得假,你能一眼便认出来。”
却半点不记得师傅前面半句“不能随便许人信物”了。
她转了转脑筋,从自己的剑鞘上把那枚骰子剑穗扔给祁弓连:“三年内,祁班主能想到便还算数,过了三年我可不认。”
祁弓连接过这剑穗,小娘子倒也恋旧,剑穗也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好,那就定下三年之期,娘子放心,祁某打开大门做生意,向来童叟无欺。”他将扇子放下,凑到她身前,“既已谈成生意,就该叙旧了,我在再回头置一桌席面,与娘子把酒言欢。”
青茴看他眼神,想着既与他做了生意,表面功夫也得维持,点头应下,“好,但凭祁班主安排。”
叶闳自然是不知道的。
青茴下午出了门,他把厨下收拾好,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
现下他是要好好想想,该如何上京。
可想来想去,他也只有青茴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能在她身上下功夫。
越想越觉得脑子痛,午后日光和煦,他竟打起盹来。
一晃神的功夫,竟回到小时候偶然听到父亲与侧妃林氏说话。
“大公子像极了他娘,生就一副好容貌呢,只是貌若好女,到底不像大王英姿雄武。”
“他确实生的像他母亲,但是男生女相,到底不详。”
“哪至于算得上男生女相,只是清秀些,大王莫要发愁。”
“还是我们卓儿生的好,看着就有福气。”
“卓儿像大王,可不是最好的福气吗?”
……
转眼间,恩师张宁站在他身前:“安之,容颜弹指老,可是圣人之言却可以伴你一生,哪桩事更重要你可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