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天外的凶险与穹碧身上业火的真相,如同两团沉重的铅云压在齐芜心头。她并非优柔寡断之人,更非悲天悯世的圣徒,契约剥除的同理心让她在面对“剜取穹碧半条命换取业火”的抉择时,避免了被情感击溃的困境。但冰冷的逻辑理性也同样清晰地告诉她:强取,代价是她无法预估且大概率无法承受的;放弃,则意味着方舟与蓝星拯救计划的核心环节崩塌。
她需要时间,更需要一个稳定的后方,去思考另一种可能。
北洲的反抗大势已成,旧的食利阶层仍在负隅顽抗,但星火之势已成燎原。在逍遥书院旧址上重建扩大的“星火总坛”议事大殿内,一场注定载入此界史册的会议正在进行。
大殿中央悬浮的,并非任何华丽法宝,而是那本散发着宁静白光、书页仿佛由规则本身编织而成的《秩序书》投影。齐芜端坐主位,神情冷峻,目光扫过座下众人:
左侧是北洲代表,以陆清汕为首,众多投诚或转变立场的中小型宗门领袖及逍遥书院新生代精英,其中既有陈远舟这样的实干派,也有对“新序”理念理解深刻的儒修新锐。
右侧是东洲代表,领头的是风尘仆仆赶来的紫霄山长老穆青山,身后跟着几位坚定支持星火的东洲中型宗门掌教。
大殿两侧靠后,甚至还有几位来自西洲极北苦寒之地、饱受压迫的大部族代表以及两位南洲海盟执事——他们是被星火掀起的浪潮震动,又通过特殊渠道联络,主动前来“观礼”和寻求联盟的。
“诸位,”齐芜的声音通过秩序书的规则之力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字句凿凿,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旧天已颓,新序当立。掠夺众生、供奉虚无仪轨的时代必须终结。今日聚集在此,非为瓜分权力,亦非重演强权轮替。”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悬浮的《秩序书》书页之上。哗啦啦——书页无风自动,无数散发着金光的文字、图表、条文从中流淌而出,迅速在所有人面前的光幕上凝聚。
“此乃《天地众生基本法》初稿,是‘新序’的基石与框架!它确认‘万物有灵,皆具存续之权’;约束‘修士超凡之力不得凌虐凡俗’;保障‘任何个体不受无端拘禁、奴役、掠夺’;建立统一的、以维持资源再生与合理分配为核心的‘公共供给制’,废除所有依附于天道仪轨盘剥体系的‘供奉与征召’!”
金光璀璨,铁律如碑。
“法理基石,”穆青山长老率先起身,郑重一拜,“这将是断绝旧时代循环的镇石!”
“法无偏私,当自修士起!”陆清汕朗声道,“我等儒修,向来主张‘民为贵,社稷次之’,此基法与我道契合,当以身作则!”
来自西洲的大部族代表激动地以拳捶胸:“此乃公平之声!我等愿尊此约!”
海盟执事也微微颔首:“混乱当止,有序可期。”
反对或质疑的声音并非没有。
“修士之力源于天道,若约束过甚,岂非自缚手脚?如何应对外敌?”一位东洲大宗代表皱眉。
“凡俗愚昧,岂能与修士同权?资源当优先进补道途!”北洲一位尚未彻底臣服的世家代表低语。
齐芜目光一寒,尚未开口。悬浮的《秩序书》投影骤然光芒大盛!一道威严宏大的意念横扫而过,如同天音震耳:
“法非枷锁,乃护生之翼!违逆公理之权,非道!纵放私欲之能,为魔!新序之下,道魔自有法衡!再言等级特权、损公肥私者,其心悖逆,当以‘新序’反噬论处!”
一股无形的、源于天地基本规则的沉重压力瞬间降临在那几位质疑者身上,如同背负千钧!他们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仿佛灵魂深处被烙上了“悖逆”的印记,体内的灵力运转瞬间凝滞不畅,几欲跪倒!这种源自契约本源、而非修为强弱的震慑,比任何解释都更具冲击力。
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看着众人各异的神情,齐芜心中明了,这并非终点。真正将法理刻入每一个生灵的行为习惯与认知深处,将是漫长的历程,需要星火后续不懈的建设和斗争。但目前,借助天道契约赋予的权柄以及《秩序书》这件神器,她至少能将这变革的法理基础强行定鼎于此界!
就在这凝神严肃的时刻,天际骤然传来一声穿金裂石、却又磅礴悦耳的龙吟!
一道耀眼的银光划破长空,如同撕裂夜幕的雷霆,直扑星火总坛!其势之强,威压之盛,远超寻常化神修士,甚至在场的返虚境宗师都觉得心头一跳!银光之中,隐隐有鳞爪张狂,神俊非凡。
“昂——!”
龙吟再起,银光轰然落地,带起的劲风却瞬间被《秩序书》散发出的柔和白光抚平。
光芒收敛,现出身形——
一条通体如白银浇铸、每一片鳞甲都流转着淡淡星辉、体态修长神骏、头角峥嵘的真龙赫然盘踞在议事殿前的巨大广场中央!其龙睛开阖间,神光奕奕,散发着古老而强大的龙威,竟已彻底褪去了蛟身,踏入了真龙之列!正是成功进化后的蛟九!气息赫然已是返虚顶峰!
更令人瞩目的是,在他宽阔如平台的龙首之上,一位身着素白法袍、外罩一件精光熠熠流银甲(细看那甲片竟是无数细小龙鳞拼嵌而成!其核心处闪动着齐芜所赠的蛟鳞光泽!)、面容俊朗沉毅的青年卓然而立!
——东洲星火统帅,潜龙在渊,今日终于腾飞的谢归尘!
他手持一柄古朴无华、通体漆黑、却散发着令邪祟战栗的肃杀之意的长刀——那正是镇压邪修千万载气运、传说中上古天庭刑灭部所执掌的圣物——
刑剑!
神兵入手!谢归尘,终不负所托!
“东洲星火军团统帅,谢归尘,携镇界圣器——刑剑!归营复命!”谢归尘的声音清越激越,如同金石相击,在《秩序书》的光芒下更添一份神圣庄严。
他飞身落下,将手中沉甸甸的刑剑双手捧至齐芜面前:“幸不辱命!”
“归尘师弟!做得漂亮!”陆清汕激动难抑。
“神兵有主!新序得辅!”穆青山长老老泪纵横。
“蛟九化龙!此乃大瑞!”众人更是惊呼赞叹!
“刑剑归位!好!好!好!”齐芜接过刑剑,入手只感一股直抵神魂的浩然正气与裁决之意!她朗声大笑,压抑许久的豪情迸发,“新序有法可依,有剑可执!大局定矣!传令下去,《天地众生基本法》,以秩序书为凭,于今日——正——式——生——效!”
她将手中刑剑高高举起!《秩序书》金光大放!两者冥冥中产生共鸣,肃杀正气与规则序理的光辉交相辉映,化作一道无形的波纹,瞬间扫过万里山河!这光芒并非仅仅是宣告,更是一种带着规则契约力量的印记!所有接受星火理念庇护、或身处其控制区域的生灵,心中都莫名多了一份踏实与依靠;而那些依旧沉溺于过去的食利者,则感到无形的枷锁骤然收紧,气运如坠深渊!
“天道不仁,吾等自立章法!”
“星火燎原,铸此新序之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