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神州大地到处焦土，遍地尸骸。她似乎写了一半也觉得没意思，遂放下不说，只说自己不日就要北上，教他好好呆在江南，不要惹上麻烦。

寥寥数句，韩弋却看不够似的，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

京城路途遥远，韩弋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季砚书说不定已经到了西北。

这么想着，他抬手蘸墨，就要回一封信给对方。

他倒是下笔如泉涌，洋洋洒洒写了五页，大多都是三纸无驴言之无物的废话，写了一半，又觉得季砚书可能没有耐心看，于是删删减减，勉强留下了两张纸。

写完后，他自己又细细看了一遍，随后用一张新纸誊了，将信封好，这才恍然发觉一个问题。

这信怎么送？

他迫切的想要给对方回一封信，但又怕前线重地，书信难以抵达，思来想去，还是从外面招来季砚书给他留下的那个小暗卫。

“我想给殿下回一封信，可有方法？”

赤霄想的不多，以为韩大人是有什么新的情报要通传，于是平平板板地答道：“军营重地，寻常信件是送不过去的，大人若是急用，可以动清风山庄的暗桩。”

韩弋却有点纠结，自己这属实是不算什么大事，现在虽说平静，但到底是战时，不好费尽心思动用暗桩，但他心里又实在想念，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大人不必忧心。”赤霄这次有眼力见，“清风山庄每隔十五日就会纠集各地的一批信件统一返回总舵，并不麻烦。”

“那我若要直接送到殿下手上，也可以吗？”

赤霄想了想：“按理说，所有信件情报，都要总舵的大人们分拣查验了，才会往殿下们身边送……不过大人若是有殿下的信物为证，倒是可以不经查验，直接送到。”

信物……

韩弋摸了摸手腕，倏地想起了什么，

他从怀里掏出那一对儿银镯，就见上面赫然刻着对方的名字。这镯子也算是贴身的旧物，亲近的人应该知晓。

他将那镯子沾了印泥，小心翼翼盖了，又拿帕子细细擦干净，这才又珍而重之的收回怀里。

赤霄跟在季砚书身边的日子不长，不认得这个，却也没有多嘴。老老实实收了信，什么也没说，转眼几个起落，消失了。

韩弋凭栏远望，心中激荡却旧旧不曾平静。

他知道西北路遥，这一来一去，说不定又要耽搁好些时间，但一想到季砚书百忙之中还会给他回信，他就激动的什么都忘了。

一阵秋风吹过，他这才觉得凉，掩上窗子。

“江南入了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水患已经快要接近尾声，想必入冬之前，外面不会再有那样多的人无家可归。”

“我没有什么事，也没有去犯险，日日安置流民，只是有些想你。”

“西北艰苦，军务繁忙，只盼你不要过于劳累。”

他有那么多叮嘱要写，有那么多事情想说，但又想到前线忙乱，不想对方因为自己这点事分心，于是只好三缄其口，却也不知不觉写了这么多。

其实就是很想念而已。

季砚书的回信倒是很快，一月刚过就到了，估计是假公济私了一番，用的是往西南大营送的战报，信使中间特意转道江南，给他回了信。

长宁殿下没有韩大人肚子里那么多墨水，回信依旧是平铺直叙，直抒胸臆。

“一别数日，不知你旧伤好否，若尚好，记得写信告诉我，好叫我心安。”

“我不劳累，军中一干事物都有钟沁那厮照看，一切安稳。”

“流民性恶，你混迹其中，难免不受波及，出门记得带着赤霄。非必要时不可逞强，流民非一朝一夕可安，大可从长计议。”

“若想要给我写信，不必麻烦盖印，直接叫赤霄送到暗桩，掌柜的自会安排。”

“另，镯子不要沾朱砂，切记切记。”

季砚书确实是忙，回信只有三言两语，字也不大端庄，但不妨碍韩弋这小子美滋滋，就连日来田间地头奔走地疲惫都一扫而空。

然而这样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赤霄在门外叫道：“大人，马车备好了，现在出发吗？”

韩弋收好了信，转身笑笑：“知道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