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至点了点头，算是承认：“千疮百孔——我应该是你见到的第三个旧人？”

肖霁霜道：“那不能够，不在前三甲。”

林风至掰着指头算了：“安年，更影，还有谁？”

肖霁霜道：“除了知恩村的，再有一个。”

林风至道：“不会吧？”

肖霁霜点点头：“正是明婉婉。”

“怎么她也比我快……”林风至嘟囔了句，“不带着的话，你打算送去哪？”

肖霁霜道：“你知道复照秘境吗？”

“知道，怎么不知道？那样一个地方，可真是下血本了。”林风至话中有话，“至于其中内情，你见了便知。”

肖霁霜沉吟片刻，有了些许猜测，转而又问：“你知道上官姤的来历吗？”

林风至想了一会儿，想起来这么号人：“你想知道那个鬼修的身世？”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又些古怪：“我们会派上界的去看看那些香火供奉稀薄的地方，要么是该处信徒不多，要么是处境艰难也还坚持供奉，若是前者倒没什么，若是后者，就是顶大顶大的难处了，必然是要帮扶。”

肖霁霜不解：“这和上官姤的身世有什么关系？”

林风至脸上是视死如归般奇异的平静，他闭了闭眼：“安年捡她回来那天正是灵枫镇火灾的日子，恰好那院子里摆了个旧咸菜缸，里面是只狐妖，大概死过一遭——狐妖一族，死后尸体若能放入盖住的缸里，七七四十九天过去，有人揭开，或许有机会死而复生。那天走水，纷乱之中有人踢翻了缸，狐妖恰好得了机会出来，想来是知晓一二的。”

肖霁霜问：“所以？”

林风至深吸一口气：“……所以，那缸里还留了块压咸菜的石头，而这石头，碰巧是尊磕坏了的和惠仙首像。”

肖霁霜正襟危坐，一瞬不瞬地看着林风至，眼睛里明晃晃地透露出了自己的想法。

林风至道：“憋住，不许笑。”

肖霁霜盯着他瞧了一阵，还是眼睛一弯嘴角一扬，塌下背笑出了声。

面子丢尽了的林风至扶额，叹了口气。

肖霁霜便问：“那狐妖可有故事？”

林风至怪道：“什么故事？”

肖霁霜道：“上官姑娘好看些话本子，我曾同她提过一嘴‘风流韵事’，果真？”

“什么风流……你不知我？不过是妖气与死气过浓，即便是一缕分神也能窥见罢了。”这会儿换林风至盯着他瞧了，知他在打趣，良久，还是感慨万千，“你呀……”

肖霁霜丢了张帕子给玉满川，好让他把身上沾染的汁水擦净，却被林风至截了去，又弄了个柿子。

最迟两三月就要送他走，肖霁霜见玉满川此刻高兴，也只好由他去，又问林风至：“更影那边情况如何，可有什么不该让人看了去的？”

“那必然不会，我将禁制暂时打开了，镜花水月窥视不得，”林风至自吹自擂完，沉吟片刻，“怎么是……‘玉山化仙，暖阳复照’。”

肖霁霜也没料到会是这件事，照沐景宵所说，心桥所见之景皆为幻境投射，他便问：“可是什么传说？”

林风至摇了摇头：“不巧，是天道诘问。”

肖霁霜只好道：“好吧。”

林风至道：“不好也只能好了——你来寻我，是有什么事？我可不信是单纯想我了。”

他提了，想来是此方幻境的时间快到了，肖霁霜便说：“安年和康宁剑都被我送到元辰宗了，还要麻烦你再照看一二。再者，你打算怎么处理孟择安的事？”

林风至倒也猜到了安年落难的缘由，他的眉眼间难得有几分郁色：“你莫杀他，届时皇室那边应该会传我的消息到元辰宗，你引他来见我。”

“我本就是来寻你相助，既然此事你已有定夺，我便不再多言。”肖霁霜点头算是应下，又说，“安年能留住康宁剑，元辰宗和沐景宵却未必，劳烦你替我找样东西替一替。”

林风至的眉头微皱，差点以为他要寻柄剑来，然而无论是复照故剑还是那断剑，都不好拿了，问：“寻何物？”

肖霁霜自然不会要他找剑来，想了想说：“灯笼吧。”

林风至思索一会儿，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明婉婉和你打赌了？”

肖霁霜问：“你怎么知道？”

林风至道：“猜你也不会答应，她要你护佑国祚。”

肖霁霜叹息一声：“知与不知都不答应，有谁敢轻易和她赌吗？都是些无本万利的。”

林风至笑道：“南都的拍卖会尚在，左右你要去复照城，必然途径南都，那东西在明婉婉手里，你去了她定然知晓，会把灯笼送到你手上。”

肖霁霜听完，轻笑一声：“多谢。”

“你我之间有什么好谢的，”林风至将空茶杯倒扣在桌面，“眼下你是怎么想的？”

肖霁霜没多思索，道：“我既没拦他，便是让他留在元辰宗，至于我……为时尚早。”

他话音刚落，此间纯白就渐渐褪去了，临别前，肖霁霜伸手：“同你再讨个柿子。”

回神已是在客栈内，手里一个沉甸甸的红柿，臂弯里是一身柿子汁黏嗒嗒的玉满川，不用动就脏了他的袖子。

肖霁霜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