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影难得一觉睡到天光大亮,他起床下楼,正愁怎么解决这几日的吃食问题,小二却主动凑了上来:“客人,您要用饭吗?您的朋友把您在店里的花费都包了。”
朋友?
更影意识到是肖霁霜,于是问:“他人呢?”
小二指指楼上:“在房里呢,那位客人今天似乎不打算出门,早饭也是送到里面的。”
更影本想去道谢,转念又觉得太唐突,最后还是没去。虽然花销有人包揽,他依旧只点了两个便宜菜,打算吃完后去修炼一会儿。
肖霁霜坐在窗边看史书,忽然听见了利落的破空声,于是偏头往庭院里望去,看见更影在树荫下挥舞着木剑,因为太过专心,居然边比划边挪到了正午的烈日下也没有察觉。
肖霁霜看了一会儿,只右手垂着小幅度地跟着动作,发现这些招式毫无章法,明白这是更影从捡来的各色残缺剑谱中东拼西凑学来的,但他并不打算给对方指导些什么,只又坐下来,翻动了一页纸。
玉满川倒是兴致勃勃,爬上窗台,拿着从花瓶里折的木枝跟着更影的一招一式,居然也像模像样,只因为单手有些不流畅。
它的影子不停地在书页上晃动,肖霁霜看完一页,这才注意到它,于是指头捏着一根差不多长的花枝,引着他动起来,不一会儿就将玉满川的小树枝挑飞出去。
上官姤小声惊呼:“呀!你居然会用剑?”
肖霁霜又看一眼窗外:“会一些。”
上官姤道:“不及康宁。”
肖霁霜笑了笑:“是,我许久不用剑。”
玉满川跑去把脱手的树枝捡回来。
肖霁霜用树枝轻点玉满川的额头:“你不要学他,真感兴趣,我教你吧。”
玉满川看看他,又看看楼下的更影,点了点头。
肖霁霜看看天色,把小树枝放到一边,让玉满川下来和他一起看书:“现在太热,你先跟我多识几个字,之后给你买剑谱。”
玉满川虽然是个活泼好动的,但对人的东西一向感兴趣,加之有那封信在,因此也不觉得识字难熬,跟着慢慢念了。
上官姤连连摇头,掏出话本子说应该寓教于乐。
肖霁霜笑了一阵,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反正念也是学,写也是学,肖霁霜索性剪了它一点尾巴毛做支小毛笔,又叫小二帮忙跑腿买来了纸墨砚,让上官姤带着玉满川抄话本子练大字了。
上官姤于是发觉教人真是个难事,没一会儿就对着玉满川的鬼画符崩溃大叫起来。
他们的关系还是狐朋狗友,玉满川显然没有尊师重道的概念,也扯着嗓子吱哇乱叫。
肖霁霜揉了揉太阳穴,叹道:“你们两个,大人大量,大恩大德,小声些吧!”
众所周知,这客栈隔音不太好,不说吵到旁人,惊了鸟雀也是不好的。
那日肖霁霜既能听到更影与掌柜的讨价还价,更影在院里练剑,显然也听到了他们的鸡飞狗跳,收了剑遥遥望去,什么也望不着,于是站了一会儿,抿抿唇,又摆好架势,重新练了。
整整一天,更影都没再见过肖霁霜,但大比在即,他也不好意思打扰,只好盘算着大比结束,两人成了同门,再多多互相关照。
这一日天还不亮,肖霁霜就被各种声音吵醒了,他叹了口气,知道是睡不成了。
事实上他一向懒散,现在被迫早起,又拖着个破败身子,难免有些头疼。
肖霁霜捏着眉心,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
等他迷迷瞪瞪地打开门,就看见更影站在外面,对方挡住了路,于是他也只好扶着门站住。
更影是专门在这等他的,见他出来了,就不太熟练地用嘴角勾起一个笑:“肖霁霜,早。”
他是个无父无母的流浪乞儿,一次远观修士除妖,大受震撼,不自觉模仿了几招几式,就这样入了道,再四处捡了些残页,拼拼凑凑地练了,从此也能靠处理一些寻常宗门不在意的鸡毛蒜皮小打小闹的事来换顿热饭或几件旧衣,诸如梦魇缠身、小儿受惊什么的,多是家里的鸡鸭猪鹅开了智成了精报复,倒是不难。
但也确实不太和人打交道。
肖霁霜并没想到人是一早等着的这一茬,他含糊不清地应了几声,点着头从更影身侧挤出去了。
并且没关门。
更影只好顺手把门带上,又跟了过去,谁知对方竟在大堂安安静静地啃包子,与周围向外涌的人群格格不入。
今天就是招新大比了,上官姤担心再生事端,便没出来,千叮咛万嘱咐叫肖霁霜别忘了给她送早饭。
“肖霁霜,”更影在他面前站定,“招新大比要开始了,我们最好提前一个时辰过去。”
肖霁霜满不在乎地哦了一声,然后看着他认真说:“可是不吃早饭我会难受。”
更影沉默了,他已经吃过早饭,于是打算坐下等。
肖霁霜拒绝了:“你先走吧,我很慢的,上官姑娘还等我送吃食,别耽误了你。”
更影疑惑:“你不担心赶不上吗?”
“我?”肖霁霜拎着腰牌,“我本就是元辰宗的客卿,即便此行不入,也不妨事。”
更影抿紧唇没说话,发现对方真的不紧不慢,这才起身抱拳:“我定竭尽全力,元辰宗见。”
他转身走了。
肖霁霜打了个呵欠,端起碗慢悠悠地喝了口豆浆,顺嘴和玉满川抱怨:“这面没发好,早知道今天吃饺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