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禹仿佛回到了当年亡命天涯的日子，身上暗藏的那股子匪劲儿此时彻底被激发出来。
要说杨昱轩出手狠戾的同时还保留几分理智和教养，那林禹完全就是一个没有一丁点理智的机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搏命架势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完全就是拼着自损八百也得把你弄死的心思。
只管进攻从不防守。
他向来豁得出去！
所以他打得最快，受得伤也最多。
撂倒了自己这边的五个人以后，甚至还蹿到对面帮着解决了一个。
长刀被林禹扔到地上，刀锋上的血顺着刀柄滑下流了一手。
那是他的血。
在砍伤了他的胳膊之后被他夺了过来，在对方胳膊上还了两刀。
他没动真格。
已经有一个命案还未解决，他还是不要再给警方的工作增添压力了。
袖子裂了个大口子，一道狭长狰狞的疤翻着肉，小臂的袖子都湿透了，杨昱轩回头看见这一幕，两步蹿过来。
“你怎么样！”
林禹痞痞一笑，指了指脚边躺着哀嚎的人，说：“除了在您这，在哪我都不是个吃亏的主。”
一巴掌盖人脑袋上，杨昱轩恼怒瞪他：“还有脸笑。”
林禹不笑了。
歪歪斜斜靠在人身上，脸色惨白，血顺着袖子滴答下来，他咧着嘴半真半假道：“好好好我错了，疼啊，好疼啊，您疼疼我吧……”
对方溢于言表的担忧让他心满意足，这一来更让林禹撒了欢往人身上贴，还仰着胳膊凑到人眼前晃悠，以此为依仗似的，活像只占了便宜的小狼崽子。
其实他是真疼，这道伤暂且不算，身上少说挨了十几记闷棍，怕人担心生忍着了。
杨昱轩揽着人肩膀让他整个人挂在身上，迈步要走，想起什么似的，又揽着人转了个身，看着一众抱着胳膊腿哀嚎起不来的人群，说：“回去传个话，要想解决问题最好通过正途，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歪门邪道，再来我们就不客气了！”
转身走出两步林禹贴着人半开玩笑道：“其实我真没客气。”
又让人抬手往脑袋上盖了一巴掌。
“……”
这下连脑袋都有点晕了，林禹不动声色强撑着挪动步子，本来都有点迷糊了，可抬眼看近在咫尺的人时，偏巧看见对方镜片上一闪而过的冷光。
电光石火间，他下意识地把人护在怀里，身子一扭迅速调转角度把人扑倒。
“砰——”
荒地里的野鸟振翅哀鸣，四处纷飞。
……
杨昱轩吓了一跳，把死死护在自己身上的人扒开，林禹已经一丝力气都没了，让他随便一扒身子就在地上不受控制滚了两圈。
“枪……”
杨昱轩猝然侧首，自己侧面五步远半坐着一个人，手里举着的黑乎乎的洞口在灯光下泛着金属的光泽。
真正的练家子都说七步之外，枪快。
七步之内，拳快。
林禹这下算是彻底见识了，那个拿枪的看样子也不常用，连开两枪竟然没打中，第三枪竟然没了子弹。
要不是一点力气都没了，林禹真想捶地大笑。
废物，简直废物！
他第一次看自家老师下狠手，对着人脑袋直接把人踩晕过去。
背着光跑过来的步伐罕有的带上了慌乱。
林禹躺在地上很想喊一声：您别担心，我又死不了。
可张开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血和汗流了一地，杨昱轩也不敢随便碰他，蹲坐在他身边急得手足无措。
林禹看在眼里，竟然觉得他比自己还要可怜。
“您可能……得背我了……”
对方就是想背也不敢随意翻动他，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把人撑起来。
林禹大汗淋漓，嘴唇都没了血色。
得快点，不然失血过多怕是要晕。
“伤在后肩……不碍事……”
杨昱轩心里大概有了底，尽量不碰它伤处，把人拖到自己背上。
“走！我带你去医院！”
这话一出，林禹登时一个激灵，竟是急得连说话声都大了。
“别、别去，这种伤去医院会很麻烦……您带我回家……”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地上淌得白开水吗！”
“真的别去……”林禹趴在人肩头，能清楚看见对方固执的侧脸，急得直叹气，“我有经验，您听我的……这点小伤在家里就能收拾……”
“你别闹！家里什么都没有怎么收——”
“您不想我死的话这次就听我的！”
突然的吼叫把俩人都干沉默了，林禹没来由的烦躁，他心一横，干脆放肆到底，仅剩的一只能抬起来的手搂住人的脖子，五官在人看不见的背后露出一种决然的狠，语气不自觉带了上位者的压迫，“听我的，我说行就行！”
可又舍不得对这人用这种命令式的语气，一句过后他骤然闭了嘴，在人背上深深喘了几口气，把心里的烦躁压下，语气慢慢缓和下来。
“我挨过枪子，知道这玩意儿没打中要害死不了人，现在命案当头，我再受这种伤，去医院真的会很麻烦，尤其是我……”
突然止了话头，像是想到什么脸上的从容忽然被一层挣扎覆盖，最后苦兮兮地趴在人耳边软声道：“求您了，您就让我放肆一次，任性一次，您就听我的吧……”
……
鬼使神差，杨昱轩本不该由着孩子胡闹，可对方硬是在耳边苦苦哀求了一路，话里的软糯可怜让人心都软了。
可真把人背到家他差点没给自己两巴掌。
孩子胡闹就算了，他怎么也跟着发晕？
回家来孩子的伤该怎么办？
林禹面无血色，一进家门就挣扎着要下来。杨昱轩想把人往床上放，林禹不肯。
“赃。”
就那么在地上靠着墙歪坐着，抬头看老师手足无措的站在自己眼前，不由道：“老师，我那屋书桌抽屉有把钥匙，您拿着去把对门开开，一样的布局，主卧那屋床头柜里有把匕首，您替我去拿一下。”
气若游丝，说出这番话像是用尽了力气，脑袋歪靠着墙壁，都快直不起来了。
杨昱轩纵使疑惑也不好再问，听他的话过去拿。
等再回来，林禹已经自己把上衣扯了。
杨昱轩登时被他身上五彩斑斓的各种伤惊得瞪大了眼。